二楼的脚步声不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我们头顶上来回的踱步。
这房子上二楼的唯一途径就是一个旋转的楼梯,在大厅中的左侧,有一副很大的画,上面画着一座山,画工很好,像照片一样,只是二楼的灯没有打开,一半的楼梯隐没在黑暗里,脚步声从黑暗中传出,气氛多少有些怪异。
李清谈已经上楼,在楼梯中间打开了灯,二楼装修的更加豪华,像是城堡一样,只是越是如此,那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就越浓郁,我都好奇城里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觉得很空旷吗?
乡下的房子都是很有人气的,不管去那间房子,都能感受到人生活在这个空间里的气息,而这大城市的房子过于空旷,虽然很大,但却少了许多人气,我记得师父就说过,如果人长期居住在一个没有人气的房子里,久而久之就会感觉到身体不适。
一开始我还不信,心想哪里会有大到没有人气的房子,直到今天,我才真切的感受到师父说的话。
二楼主要是卧室和书房,像是招待所一样,由一条长廊并联起来,左右两边的门整齐的相对,在走廊的尽头,就是一处阳台,摆了些花盆,用一扇铁栅栏围了起来,能看见门口的小院儿。
而我们听到的脚步声,就是靠右侧的卧室传来的,但等我们真走到了房门外,那脚步声戛然而止,四周再次恢复了安静,仿佛之前的声音都是幻听一样。
李清谈敲了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二楼的长廊,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得到回应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李清谈找到了钥匙,房门被打开了。
里面很明显是一个小姑娘的卧室,墙面都是用粉色的墙纸铺满,头顶的吊灯也是很可爱的风格,跟外面富丽堂皇的装饰有些格格不入。
卧室左侧放着一张床,床单和被子不用说也是粉红色的,床头旁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是一盏台灯,在往旁边就是衣柜,里面是空的,衣柜外面自带着落地镜,刚好对着床,换句话说,只要你躺在床上,一转身就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对着床,真是好布局。”师父说道。
镜子对床是一个忌讳,姑且不说什么风水上的事,就当是半夜惊醒,猛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会吓一跳,人在睡觉时是脆弱的,更不要提中途醒来的时候,很容易幻视,这卧室有很明显是小孩子,很难不会被吓到。
李清谈环顾四周,说道,“房间里没有采光,刚进来时就感觉到压抑,真的是让小孩子住的么?”
他这么一提,我才发现这房间四四方方,说难听点就是个棺材房,窗户也没有开一个,哪怕是白天,只要不开门,都跟晚上一样黑。
就在环顾时,突然猛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李清谈第一时间开门,没有收到什么阻力。
“风吹的?”我探个脑袋问道。
“但愿吧。”师父伸手出去,没有感觉到能把房门关上的风。
“我们来的时候有这个吗?”李清谈的目光反而落在走廊上,我定睛看去,上面有一排脚印,巴掌大小,没有穿鞋子,一路走到了外面的阳台。
没有得到答案,我也不记得上楼的时候是否看到了这排脚印,师父扭头问道,“这房子之前的凶案,能具体说说嘛?”
李清谈也不卖关子,回答道,“我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说是房子男主人原本是个有钱人,但是染上了赌博,被人设计输了一大笔钱,房子也被抵押出去了,最后估计是走投无路,疯了,在房里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后,在阳台自杀了。”
“一般这种情况,多是死者生前有怨气,久而不散留在了身死之地,解决办法就是超度。”师父嘶了一口气,“这家人的葬礼上,没请人做法事吗?”
“师父,做法事就能化解怨气吗?”我问道。
“不一定。”回答我的是李清谈,“法事就像是一个心理咨询,劝说死者放下执念,没有强行让死者放下执念的能力,那叫镇压,是损阴德的事,一般道士不太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过这事我们有眉目了,得去找找当初给这一家三口办法事的道士。”
“啊?那这里怎么办?”我问道。
“今天本来就是过来踩踩点看看情况的。”李清谈看了师父一眼,问道,“你没跟他说过这些?”
“石头在乡下跟我处理简单的事多了,以为啥都能现场解决。”师父摸摸.我的头,笑道。
“我还以为今天就能解决这事呢?”我有些失望,本以为还能看看师叔的本事。
“你吃个饭都还得先淘米,更何况今天我什么东西也没带,你真以为我挥挥手就能把这事给解决了?真要那样,这么多年,我早就成有钱人了。”李清谈没好气的说,“这么多年我帮人看事,成功率也不超过四层。”
“我师父上次就是一次性杀死那蛇精的。”我嘀咕道。
“那你们还过来找我帮忙?不还是出事了吗?”李清谈回了句,瞬间把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师叔说得对,上次要不是操之过急,也不会被那蛇精和狐狸精给阴了。”师父解释道,“干我们这行,从来就是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去考虑用什么办法解决,而不是先射箭再画靶,上次我是在派出所待了很久,关心则乱,出了事之后才知道,一旦失误,后果是无法承受的。”
被师傅这么一说,我也能理解,在村里就是因为太过着急处理事情,才中了蛇精假装不敌的计,后续才有迫不得已中了狐狸精十年诅咒的计,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道。
“今天先到这里,我明天问问李先生,找找当初给这家人做法事的人,再联系你们。”李清谈刚说完,楼下突然传来盘子被打碎的声音。
“来者不善啊。”师父皱了皱眉。
“我们才是来者。”我提醒师父。
我们来到一楼,发现了盘子被打碎的地方,是厨房,只是盘子都被放在橱柜里,橱柜门也没有被打开,盘子就像是凭空出现,摔碎在了地上。
李清谈蹲下身子检查碎了的盘子,不料橱柜门猛地打开,里面的盘子哗啦啦的全部掉落下来,朝着李清谈的头顶上砸去。
师父眼疾手快,用力的踹了一脚李清谈,他一个狗啃泥摔倒,才避免了被盘子爆头的惨剧。
我很不相信这一脚没有点私人恩怨。
李清谈捂着屁股站了起来,那一脚的力度估计不小,只是他还没来及说什么,一楼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就像是电路不良一样,在不断地闪烁中,墙壁上竟然开始冒出了红色的液体,从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儿来看,那液体是血。
血液在墙壁上凝聚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十分可怖。
“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吗?”李清谈很明显被激怒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放进了嘴巴里。
那铜板竟被李清谈生生嚼碎,他的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将满口的铜屑朝着“死”字吐去,说也离奇,那些铜屑就像是被发射出去的子弹,全部定在了墙上,把“死”字全部覆盖,这时的灯光也不闪烁了,原本墙上的血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墙壁的铜屑。
“师叔好牙口。”我发出赞叹。
师父像是个解说一样,对我说道,“你师叔这招叫口中铜臭,铜钱经过万人之手,人气足得很,加上你师叔本身的正气咒,能够驱邪赶灾,记住了。”
我总感觉他是在用师叔给我上课,让我学一些道门的东西。
只是苦了师叔,他虽说嚼烂了铜钱,但是那毕竟是金属,嚼烂后锋利的很,他的嘴唇和舌头都被划伤流了血。
“先撤,继续在这里跟睁眼瞎一样,不知己知彼,打不赢的。”李清谈吐了口血唾沫,说道。
就这样,我们三人很快的离开了大房子,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我才感受到久违的轻松感,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人都放松许多。
“师兄,你慢走。”师父挥了挥手。
李清谈没好气的摆摆手,隐没在黑夜里。
回招待所的路上,我好奇地问道,“师父,刚才你怎么不出手啊?”
师父微微笑道,“你刚认识你师叔,不了解他的性格,我出手帮忙只会让他觉得我多管闲事,不出手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欠了我们人情,放心吧,等处理完那房子的事,我再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因为这人情帮我们的。”
我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师父为啥一直不急,原来他早就拿捏了李清谈的性格。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后半夜,前台老板居然还没有睡,看到我们两个人时,更是两眼冒光,隔着老远就大喊道,“警察!他们回来了!”
我和师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有两个人身穿中山装的人把我和师傅给压住了。
“半夜回来也犯法吗?”我不解的大喊道,想要挣脱束缚,但被牢牢地压住,动弹不了分毫。
“别怕,我来找两位了解一下情况。”一个脸上有刀疤,凶神恶煞的中年人从招待所走了出来,“简单介绍一下,我叫王建军,你们是石有德和石连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