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坐了三天火车，我和书藏才到达A市。
下车后，我俩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浴火重生后的朝气。
“韵涵，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我回头看，惊喜道：“霍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霍奕程接过我和书藏手里的东西，“老院长知道你们今天回来，安排我来接你们。”
“霍师兄现在也在一附院工作吗？”
霍奕程开玩笑道：“对啊！当初为了和你共事，我费了好大力才转来一附院，谁知道我还没办完入职呢，你就离开了，让我遗憾了好久。”
一旁的书藏插话，“别遗憾了，以后你和韵涵还是同事。”
我们三个有说有笑。
A市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回到这里，我的心情都跟着雀跃起来。
正式入职后，我和书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工作安排中。
虽然很忙碌，但因为有奋斗的目标，所以我和书藏都觉得很充实。
这天下班，我和书藏边走，边讨论今天遇到的一个病例。
“这个患者的肿瘤长在了脑干的位置，如果动手术，难度太大……”
书藏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疑惑地顺着书藏的目光看去。
是将近半个多月没见过的魏长安和魏知正两兄弟。
魏长安一身军装，站姿笔挺。
只是向来注重形象的他，现在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
军服上布满了褶皱，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嘴唇也很干裂。
我与他对视上时，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他身后的魏知正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书藏，大声控诉道：“你怎么这么自私？不声不响就消失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度过的吗？”
书藏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跟你说了的。”
“那天，我跟你说我不想跟你过了，想跟你离婚。”
“可你只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离开的那天早上，跟你说，你能不能送我去车站。”
“可你以为我是为了阻止你陪周思怡产检，故意没事找事。”
书藏扯了扯唇角，“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只是你从来没把我，还有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而已。”
魏知正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沉默半晌，辩解道：“那是因为你老是找思怡的茬，我才会……”
8
“别说了。”
书藏蹙眉打断魏知正，“我不想再听你和周思怡怎么怎么样，我已经和你离婚了，不管你做什么，怎么想，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魏知正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我没有签字，离婚协议书就不作数，你就依旧是我的老婆。”
书藏面露不耐烦，她懒得跟这人多做纠缠，牵着我往前走。
魏长安从刚才见面，就只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之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再说过一句话。
但他也没离开。
见我往前走，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和书藏的家相隔一条街，她到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把魏知正挡在了外面。
路上只剩下我和魏长安。
天色渐黑，月光将我俩的身影拉长，像两条平行的线，永远不会交叠在一起。
到我家门口时，我妈正站在门口迎我。
她看到跟在我身后的魏长安时，没有多余的话，只问道：“还没吃晚饭吧？我做了几个菜，留下吃个饭吧！”
饭桌上的菜冒着热气，驱散了外边带进来的寒气。
魏长安坐下后，我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他的脸白了白，我只当没看见。
厨房里传出翻炒的声音，我以为是我爸。
没想到是霍奕程在忙活，他端着一小盆排骨汤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是谁？”
魏长安比我还激动地质问道。
“你又是谁？”霍奕程不答反问。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火花飞溅。
我主动打破僵局，淡声给霍奕程介绍道：“这是我的前夫，魏长安。”
霍奕程挑眉：“哦！原来是魏营长啊！”
“听我一个在你们那当兵的朋友说，前段时间你初恋女友跑去找你了，你又是给她张罗住处，又是帮忙找工作的，还经常陪人家逛街，送她礼物的。”
霍奕程很自然地挨着我坐下，给我盛了一小碗排骨。
然后挑衅地瞥着魏长安，继续说道：“看来魏营长这是余情未了啊！既然这样，韵涵的离开岂不是成全了你和初恋女友的好事吗？”
“你不跟她待在一起，怎么跑来这里了？”
魏长安的脸色很难看。
他冷声道：“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家事？”霍奕程笑了，“都离婚了，还算什么家事？”
“离婚的事，我绝对不会同意的。”魏长安态度坚决地盯着我。
我也很坚决，“你应该清楚，我决定的事，也从来不会改变。”
“行了，先别说了，大家都吃饭吧！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妈适时打断饭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饭后，我妈跟我说：“离婚不是儿戏，今天长安既然来了，那就干脆把这件事讲清楚。”
魏长安率先开口：“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才发现你对我是多么的重要，我离不开你，更不能没有你。”
“韵涵，我已经把张郁妍送回乡下了，原来她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会走路了，不过是嫌弃乡下的老公没钱没身份，听说我当了营长，才跑来找我的。”
“以后她的事情，我都不会管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保证，我以后会把你放在第一位，你跟我回家吧！”
或许一个月前的我，会对这样放低姿态的魏长安心软。
但现在的我，是绝对不会的。
9
“魏长安，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谁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的，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爱之后才发现，原来魏长安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人。
以前不过是我的爱意加持，才让他闪闪发光。
“三年前，我抛下我的故乡、我的工作，义无反顾地追随你而去。如今我离开，也是抱了百分百的决心，咱们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我每说一句话，魏长安的脸就白一分。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那个曾经一心一意爱他的我，对于离婚这件事是认真的。
我看到他的眼睛红了，攥在身侧的拳头在发抖。
但我依旧坚定地继续说：“你回去吧！离婚协议书签字后，把离婚证邮寄给我。”
魏长安走了。
我妈心疼地握着我的手，“妈的宝贝受苦了，以后不管你找不找另一半，结不结婚，妈都不在乎，妈只愿你平安快乐就好。”
数日来的坚强，在听到我妈说的话后，瞬间决堤。
我扑进我妈的怀里，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痛痛快快地哭。
哭完才意识到霍奕程还在场。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抱歉师兄，让你见笑了。”
霍奕程摸摸我的头，眼神很深邃，带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鼻子，看来是真受委屈了，行了，你跟伯母好好聊聊天，我去刷碗。”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去刷吧！”我赶忙起身。
霍奕程摁住我的肩膀，“别，还是我去吧！”
我妈笑着插话：“让奕程去吧！你嫁去B市这些年，你师兄没少来咱家帮忙，你爸和我年纪大了，平时家里的水龙头什么的坏了，不会倒腾，都是他来帮的忙。”
我对霍奕程投去感激的一笑。
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当初为了追随魏长安远离父母这件事，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以后，我会加倍孝顺我爸妈的。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我路过书藏家，看到了站在她家门口的魏知正。
“不管你是在我家门口站一夜，还是站一个月，我都不会改变跟你离婚这件事的。”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我给思怡孩子这件事？”魏知正脸色惨白，“我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
“以后，我肯定会和她保持距离的。你以前那么爱我，我不相信你真的舍得跟我离婚……”
书藏冷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对你的爱，早被你磨没了。我现在看到你，只有厌烦，请你赶紧离开。”
魏知正执拗道：“我不会放弃的，你肯定还在生气，我会等你消气的那天。”
说完，他没再继续纠缠，转身离开了。
“他可真够固执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不放弃。”我走近书藏，一脸唏嘘道。
“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书藏递给我一颗鸡蛋，“还没吃早饭吧！”
我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说，人怎么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呢？”
“谁知道呢！”
10
后来，听朋友说，张郁妍三天两头地跑去魏长安的部队上闹事，非要魏长安给她找工作，不然她不会罢休。
张郁妍的老公抱着孩子也跟着闹，非说魏长安勾搭他老婆。
这件事最后闹得上级领导都听到了风声。
领导以作风混乱，影响不良的名义，降了魏长安的职务。
他又成了原先的打杂小兵。
张郁妍见他降了职，觉得他没价值，也不再缠着他了。
我还听说周思怡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是魏知正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把周思怡从台阶上推下去，才导致她流产的。
魏知正还把周思怡赶出了魏家，任周思怡怎么装可怜，他都不为所动。
周思怡见他铁了心，转头找了媒婆给自己说亲，想找个男人嫁了当依靠。
但她的名声早就坏透了，根本就没人愿意娶她。
两年后，我和书藏合作的一篇关于脑瘤研究的论文登上了国际报纸。
我们针对脑瘤的治疗，开创了新的技术。
一时间，我们成了国内医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我和书藏并没有沉迷在鲜花和掌声里。
我们深知，医学这门学科，学无止境。
只有不断钻研，不断攀爬，才能带领国内的医学不断进步。
“霍院长，今天你的升职任聘书正式下发，难道你不打算请我和韵涵吃饭，好好庆祝庆祝吗？”
“那还用说？我一早就定了成渝大饭店的位置了，就等你们两位大教授忙完，赏脸陪我用饭了。”
霍奕程如今当上了一附院的副院长。
这两年，我们三个都在努力地变好。
我揶揄地看了眼书藏，“要不要叫上周航？”
书藏的脸腾地红了，“我们三个聚会，干嘛要叫上他？”
“周航都追你快两年了，我看你对他也有意思，干脆趁着今晚答应人家吧！”
“我想再考虑考虑。”书藏叹息一声，“自从受过伤害后，我对感情的事情，总有些害怕。”
我懂她的感受，安慰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慢慢来，你的情绪最重要。”
“你呢？”书藏轻轻撞我一下。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书藏好笑地摇头，“你这个感情迟钝的家伙，自己的事情都没整明白，还有闲心来管我的闲事。”
“你在说什么啊？讲清楚一点，什么叫我自己的事情没整明白？”
我追在书藏身后走出医院。
跟在我身边的霍奕程，顺手把我落在办公室的围巾，围到我的脖子上，“你感冒刚好，现在气温这么低，乖乖把围巾戴好再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