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孙成旭陆婉瑜的其他类型小说《贵女楹门孙成旭陆婉瑜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今朝如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日元妃娘娘邀请陆家十年不见的病丫头进宫一叙。这事还挺耐人寻味的,元妃艳冠六宫,多年龙宠不断更是为当今天子诞下两子一女,虽不是皇后却能执掌六宫,内苑里多得是以她马首是瞻的女眷,就连太后也刮目相看,这么一个手段能力不差又留得住圣心的女人,本在后宫这汪深潭中该是树敌无数,可偏偏佳话不断、甚得人心。奇哉。什么温柔贤淑、蕙质兰心,什么宽容大度、不争风吃醋,元妃娘娘一心只求将六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以免除九五至尊的后顾之忧,尤其是对天子的一众子女都视如己出般对待——听起来,真不似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这世上,哪有完人,若有,那都是装的。陆以蘅深以为然。元妃与魏国公家非亲非故,若不是因为太后心中还有所挂念,若不是因为与秦大人颇有纠葛,她又何必要选在今日...
《贵女楹门孙成旭陆婉瑜全章节小说》精彩片段
今日元妃娘娘邀请陆家十年不见的病丫头进宫一叙。
这事还挺耐人寻味的,元妃艳冠六宫,多年龙宠不断更是为当今天子诞下两子一女,虽不是皇后却能执掌六宫,内苑里多得是以她马首是瞻的女眷,就连太后也刮目相看,这么一个手段能力不差又留得住圣心的女人,本在后宫这汪深潭中该是树敌无数,可偏偏佳话不断、甚得人心。
奇哉。
什么温柔贤淑、蕙质兰心,什么宽容大度、不争风吃醋,元妃娘娘一心只求将六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以免除九五至尊的后顾之忧,尤其是对天子的一众子女都视如己出般对待——听起来,真不似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这世上,哪有完人,若有,那都是装的。
陆以蘅深以为然。
元妃与魏国公家非亲非故,若不是因为太后心中还有所挂念,若不是因为与秦大人颇有纠葛,她又何必要选在今日请这传闻中不讨好的陆家小姐进宫,盛京城里风口浪尖的人,看来也惹得了元妃的目光和注意。
陆以蘅站在缀霞宫前整了整布裙衣襟这才踏进了宫门。
殿中燃着熏香,烟袅温软,轻纱帐曼后的女子雍容华贵,一旁站着几个随侍的宫娥,轻声细语不敢冒犯。
“罪女,见过元妃娘娘,”陆以蘅还算知晓这宫中礼数,“娘娘万福金安。”她跪下身去。
元妃躺着的软塌发出些许动静,帘帐上的玉*珠随即落出轻响,她的目光在地上跪着的丫头身上懒懒扫过:“何罪之有啊?”声音听起来慵懒又娇俏,这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此生怕是连眉宇都未曾蹙过。
陆以蘅没有抬头:“罪女是魏国公府小姐,回盛京未曾通禀府门女眷,其罪一;为救大哥哄闹阅华斋扰了盛京太平,其罪二;”她没什么停顿,好似这些话早已在脑中酝酿许久,“魏国公府仍是戴罪之身,那么陆以蘅便是罪臣之女。”明面儿上的理那是谁都懂,天子下了诏书,即便你沉冤不雪,在那之前皆是戴罪。
元妃的指尖抚了抚云鬓:“你抬起头来。”
陆以蘅的目光就缓缓落在了雍容之上,早就听闻过这位娘娘艳压群芳,的确,她有着宠冠六宫的风情和艳丽,花信年华毫无惺惺作态之貌,饶是那么两眼都令人心生艳羡之情。
元妃娘娘朱唇轻启,这回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以蘅:“你看起来,可不像那些风言风语里说的那么不懂规矩。”
这小丫头踏进殿门的那一刻就好像有备而来,处处懂得如何不失尊卑,叫人想抓个把柄都难,这个姑娘,聪明、有志,眉眼里顺着春光明媚却不见谄媚攀附,愣是多了两分寡淡疏漠之觉。
“让元妃娘娘见笑了,罪女自小生活在南屏乡野,初回盛京难免言行逾矩。”她不卑不吭。
元妃眯了眯眼,手中捻揉着一串羊脂玉佛珠,一颗一颗,就好像她心头的步步盘算:“本宫听闻,你将铜雀金珠弄丢了,这件事,兹事体大。”她意有所指,可口吻却是压根不是想追究的味道,女人的眼神眷懒,她在试探陆以蘅的意图。
陆以蘅连忙俯身下去,把脑袋压得低低的:“陆家门庭式微,受教乡野、才疏学浅,怎配得上秦大人,还请元妃娘娘做主。”
这姿态、这番话,听在元妃耳朵里可就讨巧多了。
金碧辉煌的缀霞宫中渐渐的传出了笑声,仿佛是莺雀出枝,元妃锦帕掩口,眉目里都是温宁浅意。
是啊,她喜欢极了陆以蘅的言下之意。
小丫头在不着痕迹的示弱。
秦家势力如日中天,若是嫁了过去,得不得夫心姑且不论,她定然会成为盛京城的众矢之的,陆以蘅自然不敢高攀,甚至将终身大事的逆转都交至了元妃手中,显然,哪怕是多年不在都城的山野丫头也知晓,朝臣子女和宫中女眷们的婚事,到底谁才有资格在圣上的枕边吹上风。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女人微微颔首,几句奉承话还未必昏了头,“不过这始终是当年太皇太后赐下的,可由不得本宫越俎代庖。”哪怕有朝一日她当真成了后宫之主,也不能擅作主张,毕竟太后还高座重华殿呢,可这不妨碍元妃心中留存暗喜,陆以蘅像是个识时务为俊杰的丫头,“难怪这后宫之中、坊间上下的流言蜚语对你是褒贬不一,就连咱们那盛京小王爷都有所侧目。”
元妃摆摆手,一旁的宫娥连忙将这看起来身娇无力的美人儿搀起,落下的轻纱剪影都里带着蝴蝶纷飞的姿态:“起来说话吧,”总是这么跪着,还真像个小奴婢了,“陛下昨儿个在缀霞宫晚膳时提了一嘴,过几日便是盛京城三年一回的校武试艺,本宫就想着是该见你一见,你的大哥陆仲嗣身为陆家长子又是将门之后理应参与盛事,只是......”她顿声,似无意,又刻意,自从魏国公犯了事后,陆家就再也没有参与王都的大小事宜。
陆以蘅的眸底掠过一丝暗喜:“还请娘娘赐魏国公府一个机会。”她说的急切又坚定。
“你比你那位大哥可有骨气的多。”元妃倒是很欣赏,这丫头会抓机会,方才将自己哄了个高兴就顺势求了恩,揣测得了意图有能给自个儿台阶下,回头再想那陆贺年出了事后,陆仲嗣一蹶不振就好像个缩头乌龟半个字眼也不敢嘟囔,反观这当年本该一命呜呼的陆以蘅,踏入盛京的第一天就犹如狂风席卷,“若你的身子骨不是天生有疾,若你未曾离京十年,魏国公府大约也不至于门庭凋零。”
元妃的话充斥着惋惜和感叹。
陆以蘅一听便知这女人是应承了,她忙叩首言谢:“多谢娘娘厚爱。”
元妃言笑晏晏的说着后宫枯燥烦闷难得相谈甚欢,是该留下一同午膳,陆以蘅盛情难却,这缀霞宫中片刻就欢声笑语犹如故交相逢。
张怜失声哑然痛哭,潜藏十年的内疚排山倒海而来:“都是娘的错,没有打理好这个家,你......你有没有恨娘?”老妇人瞪着红眼睛,抓着陆以蘅的手腕力道凶狠却小心翼翼。
小姑娘心头一哽,她看到张怜曾经的心如死灰和如今的渴望期盼,枷锁桎梏令她不得安息,陆以蘅摇摇头轻声道:“是阿蘅十年没有陪在身边照顾好您,”她趴倒在老妇人的被褥上,“阿蘅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
张怜的心头有着滚烫的热涌淌过,她捧起陆以蘅的脸轻轻将小女儿按在了怀中狠命的点着脑袋,一旁的陆婉瑜拧着帕子不敢哭出声,老妇人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跟前:“婉瑜,孙家欺负你,娘不能为你说一句公道话......你心里委屈,娘都知道。”
嫁出去的女儿也是血脉相连,当母亲的心中痛楚不比任何人少,可惜,她是个无能为力的妇人,连下床榻都做不到。
陆婉瑜的眼泪便决堤了,她“噗通”跪了下来,母女两顿时抱作了一团,撕心裂肺。
屋子里的泪水刺痛与人世沉浮,满目疮痍、一家无依,天伦都成了世间的苦楚。
陆以蘅眼角发烫,心头颤动:“娘亲,十年很长,总会改变万事沉浮,有人树倒猢狲散,有人平地起高楼,陆家在盛京不会如从前那般被人冷眼唾弃,”她的声音不大,可语气却坚定凛冽的好像冬日白雪皑皑中俏丽生出墙头的红梅,她目光灼灼,是信、是誓、是陆以蘅说出口的争锋,“陆家本该,重振声威,陆家本该,不受轻贱,”她顿了顿,“南屏陆家,就当——名满天下!”
南屏陆家,名满天下。
这才是魏国公府还留在盛京的缘由,这才是院中春花明媚坐等良辰的理由。
我们站在盛京城,我们立足大晏朝,几代忠臣、王侯将相,难道就要任由那些豺狼虎豹众口铄金,我们就要吞咽着血泪低声下气吗!
不。
陆以蘅绝不。
她跪在自己母亲和三姐的面前,信誓旦旦,女人们惊愕的深吸口气几乎是被这小丫头的语气和神色所震慑,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只剩下一口气奄奄一息的陆以蘅吗?
张怜的脸色惶惶却有种明丽的微光从眼睛里迸裂出,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到自己那天纵奇才的孩子,看到了陆家本该骄纵驰骋的恣意,她仿佛看到了魏国公府唯一的希望被收纳在心——她是明珠,是陆家的明珠,是张怜的明珠。
荆钗布裙遮挡不住的,熠熠生辉。
老妇人回过神来掩面而泣:“我的阿蘅,长大了。”是陈述、是肯定,是骄傲。
陆婉瑜袖中的指尖悄悄的也掐进了掌心,心头所受到的那种感染和热诚就好像陆家子女的血脉里就充斥着这样一股热血澎湃,而陆以蘅,点燃了它。
这一室的痴傻怨憎恨好似被春光消弭。
张怜经过一番大喜大悲情绪激昂片刻便昏昏沉沉入了眠,陆婉瑜安抚好了母亲退出房门时,明月高悬:“我不知道阿蘅你这么......”她似乎在寻找恰当的形容。
“不知天高地厚?”陆以蘅的声音本就俏生生的带了三分狡黠,明眸皓齿。
是啊,小丫头不可一世的很,嚷嚷着要陆家一鸣惊人。
陆婉瑜却摇摇头,指尖在她的鼻尖点了点:“不,是抱负。”叫自己也同样爱不释手,“十年前父亲将你送去南屏,我追了半程的马车都拦不住。”陆以蘅天生有疾,说的好听是送回去医治,其实就是听天由命罢了,陆婉瑜哭喊着从魏国公府追出了王都直至马车消失在风尘。
陆以蘅微微一愣,似是记忆中有过模糊的片段,她也会想起那个病怏怏的陆家幺女,哭哭啼啼被遣送回了老家等死,奈何撑不过两载,七岁那年药石无救魂归九天,那么现在的陆以蘅是谁——
呵,小丫头从嗓子里溺出一声冷厌,她是陆以蘅,也不是陆以蘅,十年来磨砺一颗陌生又强大的异世灵魂,在这不同的世界尝遍酸甜苦辣、人情冷暖,终出茅庐来往盛京。
“阿蘅,阿蘅?”月下的莺雀发出稀疏的鸣叫,陆婉瑜发觉那丫头发了呆。
陆以蘅眨眨眼回过神:“三姐,相信父亲是降将逃兵吗?”她突然道。
陆婉瑜就沉默了,这是一个盛京城的禁忌话题,是陆家不敢再提的罪孽之源,在她的记忆里父亲陆贺年曾经顶天独立地,可一朝崩塌,他们都成了替罪的羔羊。
魏国公府服侍过四代君王,风头最盛时家中鸡犬升天、门庭若市,陆家,是南屏城最大的骄傲,是大晏朝的峥嵘明珠,直到——她们的父亲四海征战在武怀门一战中辜负了先帝的厚望,大败而归。
殊不知与此同时朝中一十二位大*人联名上疏密奏陆贺年勾结了宵小在武怀门抛弃自己的兵卒成了降将逃兵才保住一命,他是罪大恶极,他是罪魁祸首。
八万手足同袍,惨死武怀关隘。
新帝龙颜震怒将陆贺年下了天牢彻查,魏国公在入狱一个月后招认了所有的罪状只求一人承担以死谢罪,然太皇太后怜悯陆家往昔所以并没有将魏国公之位裁撤,陆贺年上缴兵权从此驻守荒凉延平关戴罪立功,没有圣旨绝不回盛京半步,那一年,陆以蘅五岁,正被送往南屏老家——从此,盛京城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魏国公陆贺年,从此,陆家开始了一段命途多舛。
三姐,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我不信。”陆以蘅自问自答,利落干脆。
陆婉瑜在月下看到小丫头明眸璀璨叫人心头哽咽:“阿蘅不信,我也不信。”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的面容都变得模糊,十年没有一封家书,就好像那个男人在千里之外、风雪之后忘却了还有盛京城的一家老小。
温柔的女子不免落寞神色,手背就被人轻轻拍了拍,她抬眼看到阿蘅正眉眼弯弯,心头顿觉宽慰,姐妹俩初逢却好似这十年从未离了身边的熟稔,月色带着脚步清浅,这还没跨进厅门呢,就听到里头“咚咚”的有着翻箱倒柜的声音,陆婉瑜脸色一变如临大敌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大哥,你、你做什么!”她掐着嗓子秀拳都捏了起来。
明玥公主师从左右神武卫首将简奕简校尉,这一手九节金鞭虽内力劲道不够可架势却是十足的,鞭尾缠绕着勾丝的迅风瞬间就劈到了陆家姑娘的脑门上。
陆以蘅眼明手快,一把推开险被波及的陆仲嗣,立身翻袖半侧间扫腿跨步、横臂直挡,不躲不闪反而迎面袭上一把扼住了那后继无力可续的鞭尾狠狠一拽。
细小的铁丝裹着皮革和金线紧紧勒在她的手腕,小公主大惊之下甚没有料到陆以蘅会有胆子和能力抓住她的金鞭,顿时整个身子顺着拉扯的力道倾倒而去!
啪踏——
明玥吃亏在先可应变不慢,狼狈踉跄三步忙稳住下盘,马步狠实一扎,昂首挺胸就拉开了不服输的攻势,那身百花罗裙好似飞扬而起的春光绿影,这两个姑娘声势不让,气势更不输,互相抓着九节金鞭的五指都生生的勒出了筋络痕迹。
金鞭霎时绷得挺直挺直,好像还发出些许扭曲的声响,落在所有人的耳中都似轰然震动,稍不留神,便是分崩离析之态。
一旁的宫娥奴才们都被这场景惊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陆以蘅!”小婢女回过神又惊又急,横眉怒对,“你好大的胆子,竟在深宫内苑对公主动手!”
莫说当今天子都未曾下手罚过明玥,任是盛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见了她都是低眉顺首捧在掌心里的,明玥生就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如今哪里饶得过这让她丢人现眼的陆以蘅。
“还不快放开殿下,”宫娥们的眼角都急的发了红,“你们这些狗奴才都不要命了吗!”俗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殿下就是不开心赏你两鞭子又如何?
天经地义。
陆仲嗣浑身发颤、背后起毛,他连吱个声都不敢:“别、可别......”得罪了明玥,陆家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腿脚已经不听使唤的跪了下去,“公主息怒、息怒,是阿蘅她不懂规矩,您、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老大哥这心里头求爷爷告奶奶的只希望陆以蘅的爆脾气收敛收敛适可而止,他伸手紧紧拽住了自家小妹的裙摆,额头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进了衣襟——深宫内苑,不就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地方,屋檐之下,哪有不低头的!
陆以蘅的喉头微动,终是从鼻息中细细泄出讪意,手底下力道一垮,金鞭就松弛了下来,小公主察觉瞅准了机会飞袖横鞭便抽打过去,“啪——”,收回九节金鞭的同时在陆以蘅手臂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鞭痕。
金枝玉叶的怒气可没消,这点儿痛楚不过是给野丫头的教训罢了。
陆以蘅吃痛却闷不吭声,只是冷冷瞥了眼将衣袖顺下覆盖住伤痕,面对眼前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小公主反而凉凉开口:“臣女如今倒是佩服秦大人一双慧眼识珠,果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天下娇宠,身份尊贵又心胸狭隘,这样的女人难怪入不了秦徵的眼,陆以蘅嘲弄,秦大人善追名逐利,可死活不愿意沾这一身的腥,突然叫她觉得可笑又可佩。
陆仲嗣那刚刚要喘出的大气顿时又噎在了嗓子眼,整个脑子里绝望的嗡嗡直响,阿蘅这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脾气咽不下任何欺上门来的气,要陆仲嗣说来卑躬屈膝、摧眉折腰讨个好当个墙头草又有何不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偏偏陆以蘅生来不爱这息事宁人。
“反了!”小公主美目一瞪怒喝声起,那野丫头是在讽刺她,身为堂堂天之骄女十年来却抓不住一个秦徵的心,反倒被人弃如敝履,“你简直大逆不道,来人啊,给本宫拿下他们!”她倒要看看是这野丫头的气硬,还是她的脖子硬!
明玥一声令下,周遭的奴才侍从全涌了上来将陆家兄妹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宫门小道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不可开交。
踢踏。
踢踏。
马蹄踩踏过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好似恰赶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
“这儿好生热闹,”来人驾着枣红大马,一看到明玥红得好似苹果的脸颊就知晓了,“谁惹我们明玥不开心了,怕是一家的脑袋都不够掉。”这话听起来像玩笑,可没有半分的笑意,冷冷清清。
“四哥来的正好,”明玥傲慢仰头,“本宫在教训这没规矩的丫头。”
晋王明狰是少数当今天子赐封了王侯的儿子,他身形挺拔、眼眸狭长,余光之中总带着不屑的探究和揣测,饶是这么居高临下一扫都叫人觉得冷风直刺脊椎骨:“陆家这幺女不止眼光高,如今还敢在宫内横肆动武,的确叫人刮目相看。”他戏谑言说,却是浓浓讽刺、明褒实贬,更叫明玥气不打一处来,言下之意,她小公主岂非连野丫头都比不上。
“秦徵会瞧得上陆家?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地位,一门将相不过说的好听罢了,不知道这几十年下来有着多少的‘暗度陈仓’。”一个陆贺年犯了事被逮住了,谁知往前数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都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明玥手心里的金鞭都搅成了一团。
晋王凉薄讪笑,不言不语便是默认。
“咳......”枣红大马后不知何时行来的马车内,有人淡淡的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宫道里的针锋相对,这是通往校武场之路,时不时的便有王公大臣途径并不怪,这马车看来是叫他们这一窝子人堵在了半道上,帘子轻起时,还未见到人,先是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陛下方才还催着草民从缀霞宫赶来,校武都快开场了,怎么两位殿下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堵着魏国公府,天子可最忌讳延误了时辰的人。
那声音合着淡雅的中药味儿显得温宁妥帖,帘下的男人清水单衣,未着官服,腰下挂着草膳的药囊。
小姑娘昂首挺胸,晴天日宴下愣是那眼角眉梢的骄矜有纵叫人不敢多瞧一眼,她是在警告男人,秦徵,你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城府深沉、剑戟森森,可以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你知道的可不少。”秦徵冷笑突然,不恼了,难怪敢回到盛京城来,这小丫头到底是如何脱胎换骨而来。
“不敢,是我高攀不上秦大人,”以秦徵的地位才能,对他趋之若鹜的姑娘只多不少,何必要拿她来做文章,陆以蘅要承认,他是个聪明且仪表堂堂的男人,一个人的才能和品德并不冲突,只是伪君子假小人的戏码,陆以蘅看不上,“嫁个贩夫走卒、花街酒客,也好过与你这般王孙勋爵为伍。”她斜睨了一眼周遭,因为自己和秦徵在魏国公府门前的拉拉扯扯,倒是叫不少人指点着驻足了起来,毕竟这两日,国公府的好戏是一码接着一码。
“你说什么?”秦徵瞠怒,唯独听清楚了这女人,说着高攀却是在嫌恶他。
陆以蘅歪着脑袋一点儿也不担忧秦家这位高权重的大人是不是当真要恼了,相反,她还要倒一捧油、添一把火,小姑娘往围观的百姓堆里一扫,眼睛蓦然亮堂,箭步上前就将人群中正倚着桃树看好戏的人给扯了出来,她及笄之年个子不高,踮着脚尖还够不到那人的肩头,花色成碧绿荫之中,索性一把拽下那锦绣衣襟。
你可以嗅到桃花四散的气息里带着野草的漫香,就如同在暖春初夏里疯狂生长的藤蔓,那人只看到眼角的秀色一晃即逝就如同那落在自己脸颊上的微凉亲吻,蜻蜓点水。
放浪举止引得人群一片哗然。
那姑娘却毫无羞涩的昂着头仿佛在对错愕的秦徵示意,这盛京城谁都可以得到陆以蘅的青睐,偏他,不配——不是这言语叫人多生气,而是那小丫头吝啬的偏好,不屑又嘲弄意味的懒回眼眸。
分明是故意的装腔作势。
秦徵身为天子近侍倒还未叫个姑娘给折腾的如此失了言语,虽然盛京城的人都知晓魏国公府早已配不上他秦家,但这姑娘自毁名誉倒是令他都瞠目结舌了起来。
这都是,陆以蘅的,小算盘?
秦徵稍稍向后退却了半步,从嗓子里湮出一声轻哼,终是止了口中话语拂袖而去,大概明儿个城里的传闻就该是魏国公府不知礼义廉耻的小姐将前来示好的秦家公子给气跑了。
陆家门前的看客作鸟兽一散,那姑娘反倒是淡淡喘了口气觉得清闲的拍拍手,她的瓦还未添、花还未浇,府内大小事务繁忙得紧可没空陪勾心斗角来谈婚论嫁,她刚要提起水桶,眼前已掠过的橙眼黑猫龇牙咧嘴就拦住了去路。
“使完刀子就这么作罢了?”
清敛的声音可不正出自方才被自己轻薄了的男人之口,他衣衫袍摆月白染金,五彩雀羽招摇过市,在撇去了昨日纸醉金迷的暖春艳阳天下,眉目慵懒轻曼又明灿旖旎,墙角翩跹的桃花顺着他的长发零落,狭长眼眸中不见戏弄,唯剩横波微澜涤尽尘色。
陆以蘅心头一噎,昨儿个惹的麻烦事,今儿个算是找上门来了。
不偏不倚,还替她当了回刀枪剑戟。
小丫头的手一松,“哐当”,水桶落在地上溅出水渍,她看到那黑猫儿眼神炯炯就似在盯着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昨日的铜雀金珠,价值万千,足够你陪我陆以蘅演几场好戏。”末了还嫌弃的掸掸衣袖,跟这等荒唐富贵骨站在一块儿都似自贬了身份。
男人眉头蹙了蹙反而笑吟吟的步上前来:“秦徵秦大人,主薄跃迁,五年之内连升三阶,如今更是晋王麾下肱骨之人,可不是任由三言两语轻易打发的。”更别说这无端的举止轻佻,秦徵不过碍于大庭广众不堪发作,论审时度势、良禽择木,他是个中好手。
“那又与你何干?”陆以蘅撇了撇嘴角。
“无关,”男人耸着肩漫不经心的将掌心摊开,那颗栩栩如生的雕珠在日光下灼灼明目,“只是我听闻这铜雀金珠与你魏国公府渊源颇深,”太皇太后亲赐的指腹为婚约,哪怕是九五至尊也不能轻易反悔,“不知传言可信与否,阿蘅。”他眯着眼眸轻道。
阿蘅,亲昵又温软,就着舌*尖唇齿流泻而出。
好像突然有什么花绽开在了枝头,咕咚,陆以蘅因这无端亲近的唤声莫名咽了下唾沫,脸上的烫热顿时化成了窘迫红晕。
“你——”小丫头一咬牙,旋身抬手已恶狠狠拽住了男人的衣襟,“你想威胁我?!”她又是气恼又是厌恶,横眉时神色凌厉张扬,眼角眉梢竟沾染几分戾气凶恶。
她脸上的羞窘尽退,险些以为自己叫这男人的装腔作势戏弄了,不,他根本是在借机威胁她——铜雀金珠可是当年太皇太后亲赐的婚配之物,若是天子当真追究起来,绝不是她陆以蘅一张嘴巴撇得干净。
“岂会,”男人的话头懒洋洋的,压根不在意陆家姑娘是不是怒火中烧,或者说他在享受欣赏着陆以蘅的嗔念,“大晏明文规定,当朝文武、官职在身者不得入花街赌坊,阅华斋虽不向朝臣开放也绝不是三教九流、贩夫走卒能够一窥之地,这点你心知肚明。”能在阅华斋中撒银子的,无不是家族繁茂,在盛京朝堂中占有一席之地者。
男人感觉到陆以蘅的手指微微松动些许,他朗声道:“你选择在这风生水起之地大闹一场,不光是为了教训不成材的陆仲嗣,更是为了在那些世家子弟面前将魏国公府往日威名荣光重提,‘南屏陆家’这四个字,如今再次一跃成为盛京风口浪尖的话题。”
晋王压根不需回头去看,光是嗅到药香便知晓是谁,似是来人坏了他想要看好戏的兴致,他驾马一喝,枣红骏马撒开了蹄子朝前掠去,好像这宫道内的人都不值得他再停留半分。
明玥扭头恶狠狠瞪了陆以蘅一眼,这才摆摆手示意周围的奴才们都退下,她跨上花车,玉*珠摇曳:“顾先生,你深得父皇信赖自由出入宫闱,可别贬了身份和一些不长眼的奴才们为伍。”
花车缓行,连同胭脂香粉的气息都渐渐消弭。
陆仲嗣心有余悸,软瘫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方才他这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哪怕是被围追赌债打的跪地求饶也没有刚刚那半刻叫人觉得胆战心惊。
陆以蘅的目光却追着那绝尘的宫道望去,刚才晋王的马车早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滞了,他就那么作壁上观的看着小公主刁难,更看着陆家人作态,然后适当的三言两语火上浇油,天之骄女和她陆以蘅的梁子怕是解不了了,这宫门还未进,树敌之人已经一个个的粉墨登场。
有意思。
“唉哟阿蘅啊,下回可不要和小公主杠上,你有几个脑袋够砍?”不,是陆家有几个脑袋够砍,陆仲嗣舔着唇角苦着一张脸,骨气、血气,那值几个钱,换得了几条命?!
陆以蘅回过神在陆仲嗣的腿上狠狠踹了脚,是啊——这个陆家膝盖最会打弯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大哥,奴颜婢膝、摧眉折腰,他是耍得没脸没皮。
陆仲嗣“哎哟”怪叫起来连忙爬进了马车,陆以蘅这才抚平裙摆,对着一旁温眉相看的人拱手行礼:“方才多谢先生解围。”
她还看得明白,这位被晋王称之为“顾先生”的男人适时出声替他们解了尴尬困局。
男人的目光浅浅落在陆以蘅的发髻上,笑起来的时候与这春光同般和煦:“你不记得我了?”他眨眨眼,指尖在自己的药囊上轻轻一触,“我听说魏国公府的小小姐回王都了,南屏陆家最后的女儿回来了,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恍了神,没想到你这......小哭包,真的踏上了盛京城。”
男人的欣喜这才展现在眼角眉梢,有着故人相逢的雀跃又带着不敢惊扰她还未开窍的记忆一般:“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陆以蘅愣了愣,仰起头看到那眉目清浅安宁仿佛与记忆中断断续续的剪影重合在了一起:“卿洵哥哥?”她的唇动了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顾卿洵,陆以蘅年幼时的青梅竹马,顾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顾卿洵凭借妙手回春甚是博得当今九五至尊的赏识,他谢绝了太医一职却可出入深宫内殿,时不时便为九五之尊和元妃候诊,虽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可朝中上下都对他另眼相看。
“你记得我?!”顾卿洵的眼底惊喜乍现,他哈哈一笑,红墙树影都掠在了清水长袍上,“你我十年未见,我险些认不出你了。”
小丫头被送出盛京城时病怏怏的,现在回来竟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又是哄闹赌坊又是噎着秦徵,顾卿洵原本诧异还不敢置信,今日,百闻不如一见。
马车并肩而行间多了不少寒暄宽慰,对陆以蘅来说,顾卿洵可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但一个人眼角眉梢的真心关怀是藏不住的。
“今日你陪你大哥来参加校武试艺,”他带着笑意压低了声,“就不怕失望吗?”不是他看不起陆家,而是陆仲嗣从来花名在外,连个花拳绣腿也不会,今天多少人是来等着看魏国公府笑话的,放眼望去,皆是。
陆以蘅摇摇头,明眸璀璨:“顾先生,莫要小瞧了我们南屏陆家的子孙,”她意有所指,眉眼里泛起的意气洋洋、骄矜自信竟如朝霞潋滟,叫人,心头悸动,“今日好戏,还请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那该是整个校武场来人的所有想法,高台之上旌旗蔽天、声势浩大,皇亲国戚们珠光宝气,后宫女眷们雍容华贵,高台之下的赛事更是紧锣密鼓,这头的金锣刚鸣,那头的堂鼓又起。
咚——咚咚——振耳发聩。
飞沙漫扬中时不时的爆发出高喝叫好,飞箭如流星赶月百步穿杨,长枪如游龙灌门七尺不滞,着实叫人眼花缭乱。
就连陆以蘅这旁观者都觉得热血沸腾,眼下最苦的莫过于陆仲嗣,什么骑射、搏击,兵器的他一概不会,这还没上台先双腿发软跌了个狗吃屎,惹得满场哄笑。
难得,这老大哥的脸都涨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那高台上有喝彩、有嘲弄,笑声最清亮的自然是明玥小公主。
“喂,魏国公府就这点能耐?陆仲嗣你不如当场表演一番绝活,比如跪地求饶,比如哭天抢地。”小公主双手叉腰跳着脚,反正这男儿膝下没黄金,刚才在宫道之中不就表现的淋漓精致。
“明玥不得无礼。”她身后正襟危坐的恰是九五至尊,三言两语亦不怒自威,小公主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如此当众叫嚣成何体统。
明玥撅着嘴哼哼,她可一点儿也不怕天下之主:“这怎么能叫无理呢父皇,陆家人既然有胆来就得有本事承担,否则岂不是叫盛京、叫天下看笑话,我堂堂大晏朝的儿郎都是这般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不成?!”
她冷声高喝,心头的火气才算宣泄的爽利,人贵有自知之明,南屏陆家将门虎狼却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今日是皇亲国戚门耀武扬威的日子,也是她明玥小公主棒打落水狗的日子。
明玥听着周遭女眷们附和的笑声,她更是兴致上头:“本宫偏要看看,今日,谁能夺这校武试艺的魁首!”她撩起百花罗裙就跃下了御座直冲上擂台。
“胡闹!”圣上没拦住小公主顿时心头生了恼意,这是大家严正以待、求贤若渴的日子,反倒成了小公主挑刺儿冷嘲热讽的马戏场,他怒目一瞪还没来得及发作,臂弯就给身边艳若牡丹的元妃挽住了。
“陛下,难得盛事开心,您就由着小公主一回,让她也威风威风。”可不是,明玥虽然学艺不精,可师父还是鼎鼎大名的简校尉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