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之。”没良心的恶鬼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你是不是吃我的绝户啊?”
……
“沈亦谣!”裴迹之气得坐起,屁股瞬间疼得他龇牙咧嘴,又重重跌下去。
青驴车慢慢悠悠向前,一人一鬼在车厢里闹得人仰驴翻。
车夫一边给自己念着大悲咒一边把鞭子当做拂尘捋来捋去,车轮滚滚往前走。
·
为了执行裴迹之十成十万无一失不成功便成仁的绝妙计划。
二人又来了大雁塔。驴车拴在了寺庙门口,两人一路步行走进去。
七月末的天气,暑气蒸得地面黄沙滚滚热气。连沈亦谣都觉得日光有些晃眼。
裴迹之走在太阳底下,额上沁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老偷偷往四周瞧着,趁人不注意去扯身后的裤子。
沈亦谣叹了口气。
多半是流了汗,中裤贴着伤口,喇着疼。
他竟然想避着鬼的眼神。
“裴迹之。”沈亦谣忽地悄声开口道,“要不今日就别去了吧。”
“为何?”裴迹之一急,“我没事的。”
“够了。”沈亦谣声音很沉很轻,如同一滴水滴入裴迹之心中,心猛地坠了下去。
他以为沈亦谣又要拒绝,刚要开口解释。
便听沈亦谣如羽毛般飘落的音节,轻悠悠,带着些认命的软弱,“我心疼你。行了吧。”
那滴让心沉下去的水瞬间腾起,荡起一圈圈向外延展的涟漪。
那便够了。有你这句话。
“不行。”裴迹之仰起脸狡黠一笑,“这是正事。一点都耽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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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塔里一个身着青布衣的年轻学生,手持一卷书而立,时而锁眉深思,时而执笔狂书。
忽地,耳边响起一道幽怨空灵之声,“这个‘过’字好,用‘过’。”
学生大骇了一跳,连连往栏杆旁退。
四周竟空无一人。
“裘马过江边,春歌放玉台。更有从容悠远之意。‘逐’字意气虽豪放,却破坏了全诗悠闲自得的意境。”那女声似是从高处传来,在空荡荡的宝塔楼阁中回荡,更显出几分诡异。
“你!你你!”布衣学生朝四周楼下一望,正是午时大雁塔里游人不多,不过两三个男子,不见那女声究竟从何处穿出来。
沈亦谣躺在房梁上,悠悠翘着脚,“你看不见我,吾乃诗仙座下童女。今日见你在大雁塔中炼字作诗。故现身指点一二,得此机缘还不下跪?”
那布衣学生瞠目结舌,似五雷轰顶。
然后,惊声尖叫:“方丈——!”
沈亦谣抠了抠脑袋,怎么他的反应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这就是裴迹之那个滑头的计划,既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何才能稳拿下此局呢?
那当然是自己给自己评第一了。
按裴迹之所说,“诗会的目的是要让你扬名,与那所谓的神童才子争榜固然精彩,但作为一桩美谈来说仍火候欠佳。纵然请来义恩公主和掌科举的礼部侍郎,虽然可以名动一时,但风头过了,大家可能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但神鬼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世人津津乐道的。还愁你不能名留青史吗?”
沈亦谣虽然觉得这主意妙,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虽然是有点自矜自重吧,但也没厚脸皮到给自己评定当世第一的程度。
裴迹之一勾唇,“古有陈子昂闹市摔琴,只为求扬名。古往今来这么多文人为了得名削尖了脑袋,文死谏,武死战,是为了国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后名,谁也说不清楚。人活这么一世,要么图荣华富贵,要么图个清白名节,你一辈子什么都没捞着,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白死?何况你现在行事方便,如今谁也逮不到你的把柄。这么好的机会,若还舍不下这张脸。我看你真是个糊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