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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

好多哒不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她几乎是被半拉半拽着推搡到了门板上。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廊下悬挂着的莲灯光晕透过窗纸斜漏了几点进来。让人瞧不分明少年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锐利的视线如刀般落在人身上。似是要将她一层层剖开,看看这副柔弱的躯体下到底藏匿了什么样的心思。面前是少年滚着热意的胸膛,沉水香的气味避无可避地罩了她满身,谢惜棠挣扎着推了推,两条纤细的手腕立刻被大掌攥紧,拉过头顶压在门板上。季驰压下身子,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过谢惜棠的下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戴绿帽子,谢惜棠,你长本事了。”他虎口用力,少女娇美的脸庞被迫上抬,细嫩的颊肉被压出道道红痕。季驰俯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的东西,就算是丢了弃了,也绝不会让他人染指。”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即便不爱她,即便心中...

主角:谢惜棠程淮   更新:2025-01-03 1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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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惜棠程淮的其他类型小说《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好多哒不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几乎是被半拉半拽着推搡到了门板上。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廊下悬挂着的莲灯光晕透过窗纸斜漏了几点进来。让人瞧不分明少年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锐利的视线如刀般落在人身上。似是要将她一层层剖开,看看这副柔弱的躯体下到底藏匿了什么样的心思。面前是少年滚着热意的胸膛,沉水香的气味避无可避地罩了她满身,谢惜棠挣扎着推了推,两条纤细的手腕立刻被大掌攥紧,拉过头顶压在门板上。季驰压下身子,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过谢惜棠的下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戴绿帽子,谢惜棠,你长本事了。”他虎口用力,少女娇美的脸庞被迫上抬,细嫩的颊肉被压出道道红痕。季驰俯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的东西,就算是丢了弃了,也绝不会让他人染指。”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即便不爱她,即便心中...

《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她几乎是被半拉半拽着推搡到了门板上。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廊下悬挂着的莲灯光晕透过窗纸斜漏了几点进来。

让人瞧不分明少年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锐利的视线如刀般落在人身上。

似是要将她一层层剖开,看看这副柔弱的躯体下到底藏匿了什么样的心思。

面前是少年滚着热意的胸膛,沉水香的气味避无可避地罩了她满身,谢惜棠挣扎着推了推,两条纤细的手腕立刻被大掌攥紧,拉过头顶压在门板上。

季驰压下身子,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过谢惜棠的下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戴绿帽子,谢惜棠,你长本事了。”

他虎口用力,少女娇美的脸庞被迫上抬,细嫩的颊肉被压出道道红痕。

季驰俯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我的东西,就算是丢了弃了,也绝不会让他人染指。”

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

即便不爱她,即便心中只是将她当做一个物件,也绝不能容忍她的背叛。

哪怕她是被人陷害失了清白,他也不会关心她有多少苦楚,只会用自己的势力打压她,让旁人都不敢对她施出援助之手,冷眼看她像条落魄的野狗一样挣扎求生。

前世她嫁给穷学子后过得艰难,闺中的手帕交看不过去,送了些银子救济她,不过三天,那手帕交的夫君便在官场上吃了瓜落,险些送进大理寺。

他做事毫不遮掩,就是要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他季驰厌恶极了谢惜棠,向她示好便是寻他季驰的不痛快。

季世子门庭赫奕,想要趋附他的人如过江之鲫,穷学子因谢惜棠的缘故仕途愈发艰难,她在后宅之中也愈发被磋磨,折腾得不似人形。

她身躯微微发抖,压抑着蓬勃的恨意。

如季驰这般的天之骄子,该如何报复回去才能让他痛得彻底?

谢惜棠从重生回来的第一日就在琢磨。

他家世太高,两人身份犹如天堑,除非改朝换代,让他没了皇帝舅舅做倚持,否则绝无可能让他在身份上跌跟头。

这个可能太虚无缥缈,也离谢惜棠太远了。

她能做的无非是赌。

赌一把人心,赌她能够拉季驰进入情障,赌他难以自持甘愿退让,然后在他全然沉沦时弃他而去,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他从未珍惜过她的真心,所以她也想让他尝尝真心被人弃之敝履的滋味。

或许太过冲动,手段太过稚嫩,但她仍想搏一把,曾经付出过的十多年真情不是假的,她怎么可能轻易甘心。

可要让季驰沉沦又岂是易事。

他见过了太多美色,上辈子她追在他身后十多年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谢惜棠心中涌过退缩,但只是一瞬,便被她强压了下去。

哪有还没开始做就被吓退的道理。

既然伪装出的柔情顺从没有办法夺得他的注意,不如试试释放点自己的野性。

谢惜棠心中主意已定,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毫不避让地对上季驰的视线,在他冷淡的注视中倾身,咬上他薄红的唇。

季驰瞳孔微缩,钳在谢惜棠软白下颌上的手指骤然用力,少年锋利的眉头皱起:“你做什么?”

她的动作被打断,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湿红的唇瓣似有若无地在他唇上摩挲。

酥酥麻麻的痒意爬上头皮,季驰呼吸乱了一瞬,下意识地松开手指,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往后撤的那一瞬间,谢惜棠的腿勾住他的膝弯,季驰猝不及防被带着往前踉跄,唇肉磕碰到牙齿,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季驰看着窝进自己怀里的少女,几乎是气笑了,猛地拉开二人的距离,讽道:“谢大小姐当真是学得快,才做了琴女便有了伎人做派,这般投怀送抱,一会儿莫不是还要自荐枕席?”

这样尖锐刺耳的嘲笑,换做一般的贵女,早该掩面泣逃了。

谢惜棠长睫颤了颤,指腹轻轻抹去唇上的血渍,抬眸很轻的笑了下:“我的东西,亦不愿让他人染指。”

季驰愣了愣,一时间竟难以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谢惜棠满意地看着季驰唇上破掉的痕迹:“留个记号,便不会有这般多的狂蜂浪蝶。”

她这副轻松闲适的姿态让季驰回了神,转而间涌上的是极为不满的恼怒。

“将我当做你的所有物?谢惜棠,你配吗?”

一个为了应付爹娘娶回去的摆设罢了,竟然妄图以主人自居,当真可笑。

若非因为这桩祖上定下的婚约,如她这般无趣的贵女,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谢惜棠并未被他言语中的讽意击退,乌润的眼瞳直直地望向季驰:“依世子的意思,我该如何才能配得上?”

眸光坚定执着,半点怯懦也无,似乎铁了心要寻求一个答案。

季驰顿了顿,借着窗缝间漏下来的余光打量着她。

明明还是这张娇柔过艳的脸,却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季驰压下心里的异样,冷嗤了声,满怀恶意道:“要让本世子看得起你,这次秋猎不如你拿个头名回来?也不为难你,只需和其余贵女们相比。”

他看着谢惜棠有些僵硬的脸色,心中大为快意。

他太了解他的这位未婚妻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典型的文臣世家贵女做派。

只喜欢念几句酸诗,参加些不知所谓的宴会,学些后宅妇人手段。

别说游猎了,连马都骑不明白。

季驰已然做好了看谢惜棠伏低做小的准备,却见少女脸色微白,神情却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季驰眸光错愕。

“若我未能拔得女子头名,便是我配不上你,届时我自会想办法解除你我二人的婚约,”她顿了顿,定定看向季驰,“但我也有一个要求,我要你来教我马术,限期一月。”

一个月后便是秋猎。

季驰显然没想到她会将赌注开到这般大的地步,谢惜棠有多在意这桩婚约,季驰是知道的,学习一个月马术便想在秋猎上获得头名显然是天方夜谭,她竟然主动押注了。

是气急上头口不择言,还是别有目的?

见他半天不说话,谢惜棠笑了笑:“怎么,世子爷怕输?”

“笑话!我何曾怕过!”季驰冷嗤,“这是你自找的,可别后悔。”

“我不会输的,”她声音很缓,眼瞳里像是浸了一汪湖水,唇角向上翘起,“等我赢了,你便只能看着我。”

季驰推门离去,只丢下一句:“少说大话,结果见真章。”


第二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停在了凌王府门前。

谢惜棠靠在马车厢壁上,身上搭着柔软的毛毯,一双眼半垂着睁不开,显然是困顿极了。

流溪小声道:“小姐,到了。”

“唔,不着急,”谢惜棠将身子往毛毯里缩了缩,只露出半截玉白的小脸,“不必前去交涉,就在这里等。”

为了今日的准备,她拢共也才睡了两个时辰,实在是困倦得不行。

流溪身为谢惜棠的贴身婢女,小姐做了什么她自然都是知晓的,大半夜还在泡花瓣浴,衣裳也是提前拿香熏过的,一头未束的发丝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明明未施脂粉,却透着股令人心折的娇怜,比盛装打扮还要动人。

美得毫无距离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把玩。

流溪心想,小姐当真对季世子一往情深,只是见个面,便耗费了这般多的心神。

她又忍不住觉得季世子不知好歹,依她来看,小姐的美貌气质便是做宫妃娘娘也是做得的,季世子不捧着小姐,还要让小姐追在他身后跑。

凌王府守门的仆从往马车的方向打量了好几眼,自然也看清了马车上悬挂的谢府的牌子。

门从在外头询问:“是礼部侍郎谢家的马车吗?”

流溪掀开轿帘下来,同门从走远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免得惊扰自家小姐休息:“是,我家大小姐前来拜访,劳烦您通报一声。”

谢家与凌王府的亲事人尽皆知,门从自然不敢怠慢,领命便往府里走。

穿过廊桥时遇上了在园中练枪的世子。

凌王府家教严,凌王是凭借军功封的异姓王,季驰作为世子就算性格再桀骜不驯,也雷打不动十八年如一日地早起训练。

门从有意卖个好,乐呵呵道:“见过世子爷,谢府的大小姐到了,在府外等着呢,世子可要一见?”

季驰动作僵住了,向来冷冽的凤眸都瞪圆了一些。

“谁?”

“礼部侍郎谢府,谢家的大小姐。”

季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谢惜棠?她来做什么?

但很快,季驰就想通了。

他嗤了声,嘴角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低声:“都说了今日没空没空,怎么还巴巴找到府里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到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门从还准备去通报给长公主和凌王,被季驰制止了。

他道:“不必打搅父亲母亲,她是来找我的,我出去就是了。”

言罢便朝着前门而去,刚走出几步又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转身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跑。

等谢惜棠见到他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少年边踏上马车边吩咐:“停在大门外像什么样子,往京郊走。”

他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一丝水汽,萦绕着清淡的香味,眉目疏朗冷峻,状似不耐道:“找我做什么......”

他声音顿住了,似是没想到马车内里会是这样一番情状。

少女脸颊泛粉,窝在雪白的毛毯中,如云的乌发尽数披落在肩头,长而卷的睫羽安静的在眼睑投下阴影,听到声响后皱了皱鼻子,将脸往毛毯下又深埋了些。

一副酣睡好眠的娇憨之态。

季驰有些脸热,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谢惜棠眼睫颤了颤,圆而翘的猫儿眼蒙上层水雾,茫然懵懂地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个纯澈欣喜的笑,声音糯糯的还带着鼻音:“你来啦。”

季驰喉结滚了滚,不自在地偏开视线,语气凶恶了些:“不是跟你说了今日没空吗?”


烛火摇晃。

月色浸染,屋舍幽暗。

谢惜棠额发湿濡,整张脸埋进单薄的被褥中,身体弓成一团,眼里满是水迹,恍惚地望向薄薄的屏风。

屏风之后,年轻的佛子背脊挺直,神色清冷,缓缓拨弄着腕间的佛珠。

良久,窸窸窣窣的衣袍摩擦声响起。

一道阴影落在了年轻僧人面前。

他纤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抬眸,对上少女湿漉漉的面容。

晕红的眼尾还缀着水迹,额发黏在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猫儿眼却亮得惊人,专注又虔诚地望向他。

年轻佛子收回目光,眼眸垂下,重新敲起了木鱼。

“大师,”谢惜棠开口,声音还带着些微的哑,语调很轻,“多谢大师今日相助,此恩,惜棠来日必报。”

她从衣袋中取出一块光滑的玉珏,弯下身子,将它放置在蒲团上。

起身时,长发自肩头滑下,在年轻大德指背上轻挠了下。

沁人的甜香逼退了素雅的木檀气味。

僧人手指微蜷,嘴唇轻抿。

“我想前往小佛堂,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烛火声哔卟,僧人抬起那张清冷如神佛的脸:“已然过了祈告的时辰。”

“我思念亡母,夜不能寐,但求个心安,还望大师行个方便。”

僧人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看清了里头的执拗与执着,叹息起身,打开了联通着小佛堂的木门。

他将玉珏重新递回,底下压着一个圆形的木质小盒,朝她念了声佛号,转身离去。

谢惜棠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绽开了今夜的第一个笑意。

她就知道,他会帮她。

毕竟,那可是静安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德、最有悟性的佛子。

天生佛缘、慈悲渡人,是静安寺主持指定的下一任挑大梁者。

上一世也是他,在她最孤苦无助、意欲自裁的时刻拉了她一把。

谢惜棠旋开圆盒盖子,里头盛放着玉白的膏状物,淡淡的草药气味弥漫。

是治疗伤口的创药。

谢惜棠将它妥帖地收入荷包中,坚定地朝着小佛堂而去。

今夜,还长。

————

谢惜棠的屋舍内,已然乱成了一团。

贴身婢女慌乱地翻着床褥:“我明明看见她喝下了药,还反锁了门,她怎么可能逃走!”

护卫满脸冰寒,他眼神梭巡着屋内,目光落在紧闭的窗户台檐上:“是跳窗逃走的,只能先禀告主母,再行定夺了。”

在静安寺谋划通奸之事,秦氏是担了风险的。

静安寺是雍朝万寺之首,更有从龙之功,向来是天下信徒心中的朝圣地。

历年来的祈福祷告,向天祝祷都是由静安寺的主持来做开坛人,皇家颇为倚重,名声斐然。

在此处闹出丑事,对谢家来说绝非小祸。

谢父只是从四品的礼部侍郎,世家底蕴单薄,免不了要吃瓜落。

可这事如若办成,背后的好处实在令秦氏心动。

季家的祖辈当年与谢家祖辈交好,约定双方的后代定为姻亲,可没有想到,两人生下的都是儿子,婚约便顺延到了孙辈。

时移世易。

季家愈发红火,甚至被封为了异姓王,如今的当家人更是迎娶了长公主,是雍朝一等一的豪门望族。

而谢家门庭没落,谢家家主虽还有个从四品的职位,可谁人都知,礼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负责的祭祀等事宜又被静安寺分去了大半。

没有实权,又没有家族势力帮扶,谢家的未来一眼就望得到头。

与凌王府的这门亲事,是谢家鱼跃龙门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谢惜棠毕竟是原配生的。

若论血缘羁绊,又怎么敌得过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年的婚约,只说是嫡系血脉,如今谢府的嫡女,可不止她谢惜棠一个人!

谢府名声坏就坏点,虚无缥缈的名声又怎么抵得过实际带来的利益!

秦氏孤注一掷设下此局,却万万没有想到,谢惜棠跑了。

“废物!”

秦氏震怒,茶杯砸破了婢女的额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坐在左席的少女生了张俏丽的面容,她缓缓道:“母亲勿要动怒,当下最为要紧的,还是要找到长姐。”

她看着哭泣的婢女:“你再说仔细些,当真看见她喝下那药了?”

婢女瑟缩着点头:“奴婢不敢欺瞒,大小姐确确实实喝下了,奴婢是等大小姐昏迷后才离开的,二小姐,求您开恩,求您开恩啊!”

谢映容淡然一笑,目光温和:“母亲赏罚分明,你既已做了该做的,自然不会迁怒于你,下去吧。”

婢女眸光大亮,又哭又笑,千恩万谢地磕头。

驱散了仆从后,秦氏焦虑地望向谢映容:“你这般淡然,可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这一次不按死她,下一次可就难了。”

“母亲放心,那药是我找的,我知晓它的厉害,即便长姐逃出,也绝对抵抗不住药性,”她浅笑了下,幽幽道,“不过是从屋中秽乱,变成大庭广众下出丑罢了。”

“母亲可别忘了,今日寺中歇下了众多贵人,侍从也庞杂,长姐那般貌美,一朝落难,定会有人怜惜的。”

她倾过身子,在秦氏耳边低语了几句,秦氏连连点头。

夜色深沉,本该静谧的皇寺却陡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一盏盏烛火被点燃,屋舍接连亮起。

被惊扰了好眠的贵女命妇们唤来侍从,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喧闹?”

下人们禀报道:“说是谢府的大小姐失踪了,正在找人呢!”

贵女们惊骇不已,这里可是皇寺,好端端的一个闺阁小姐,如何会深夜失踪?

再往深处想想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惧怕骇然。

贵女们自然是难以安眠,纷纷起身简单梳理,带着随从,往正中间的会客大厅而去。

秦氏眼睛都哭红了,满面的憔悴,住持闻讯前来,已然吩咐僧众们前去寻人。

谢映容同样红肿着眼,朝边上的妇人盈盈行礼:“夫人,长姐失踪我与母亲实在是心焦,带来的侍从尽数派出也未能寻得消息,映容在此恳求夫人,求夫人怜我长姐,将身边侍从借出一二,夫人之恩,映容定当铭记!”

她本就生了张乖巧可爱的脸孔,如今红着眼圈儿,更是让人心生怜爱。

妇人是伯爵府的夫人,也是如今厅内身份最尊贵的命妇,闻言自是无有不应,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有伯爵府夫人打样,其余贵妇有样学样,皆借出了自己的随从。

一人询问:“不知谢小姐失踪了多久?”

谢映容擦了擦眼泪,低声:“已然一个时辰有余。”

贵妇们相互对了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谢映容的唇角暗中勾了勾。

闺中女子,深夜不在房内,无故消失一个多时辰,即便寻到后无事发生,也逃不过流言蜚语。

更何况,谢惜棠绝不可能安然。

那是她辗转多时,重金从千机楼购得的迷情药。

任她是贞洁烈妇,也要婉转折腰。

最为绝妙的是,此药还有成瘾性。

曾经闻名京中的皎皎白月,内里却是浪/荡不堪的淫靡女郎。

如此有趣的风流逸闻,想来会迅速传遍京都。

凌王府世子妃的这个位置,谢惜棠再也配不上。


他只觉得浑身都不畅快。

一看到她与别的男人站在一起,他就浑身别扭,心里头的那股火突突地往外冒,若不找个出口发泄,他只怕要把自己憋死。

他看着谢惜棠雾蒙蒙的双眼,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他钳住少女的下颌,冷峻的脸蛋贴近,让她的眼底此刻只能印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怎么,只是与表哥说几句话,便将心落在他那儿,不耐烦应付我了?”

谢惜棠一愣,水光潋滟的猫儿瞳里竟浮现了些许懵然。

这与言统领有什么关系?

季驰这迁怒着实没有道理。

不对。

谢惜棠飞速地抓住了思绪的一角——

季驰怪异的表现,如同大吃飞醋般的剧烈反应,她所烦恼的给季驰下的情感上的猛药就这样来了?

瞌睡来了就送枕头,未免太过好运。

可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她穿的这身衣裳吧。

谢惜棠抽丝剥茧,最终将重点放在了“表哥”两个字上。

是因为言彻,才让季驰如此不安,失了笃定?

她从前从未关注过这位小公爷,看来之后要花些心思调查这对表兄弟的关系了。

谢惜棠的这副愣神表现落在季驰眼里,如同清水入油锅,炸了个沸腾滚烈。

他原本只是气上头了,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惜棠待言彻当真是不同的。

她甚至没有反驳!

季驰一颗心又酸又涩,肺腑好似有蚂蚁在啃噬,不安与惶恐占据了他的胸腔,他迫切需要抓住点什么,来抚平他的焦躁。

少年强硬地钳住她,抵在墙面上。

呼出的热气尽数扑在了她的耳廓上。

感官越是沉迷其中,他的不甘与妒火便烧得越旺。

少年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沙,质问:“穿成这副模样,你是要给谁看?”

季驰眼尾熏红,哑声逼问:“说话。”

少年的眸光锋利得如同野兽,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等待着她的答案。

似乎只要她一说错,便会将她拆骨入腹。

恐怖的侵略感包裹了全身,谢惜棠第一次感受到了惧怕。

她意识到无论在心计情感上如何占据高低,她纤弱的躯体都无法与他硬碰硬。

季驰是一匹还未驯服的野兽。

野兽被激怒,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剥去猎物的皮毛,享用这顿美餐。

她必须安抚他,她决不能让这把火烧到她自己身上。

谢惜棠唇瓣微颤,纤长的睫羽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她睁着水淋淋的一双眼,如同幼兽般贴近了他的面颊,鼻音浓重,呜咽:“季驰,我害怕。”

少年宽大的手掌按压在她的脊背上,沉默不语,指节捻了缕她的发丝,缓慢地在指腹上缠绕。

似是终于认清现实,她委屈地红着眼,真切地流下泪,讨好般贴上他的面颊,胡乱地碰上他的额头、脸颊、鼻尖,含糊不清地低语:“给你看......只穿着给你看。”

少年人终于给了回应,他脸色晕红,神情却冷淡,扳过她的下颌。

磕磕绊绊,不得章法,憋着一股积攒了许久的狠劲儿。

她全然受不住,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般沁了层薄薄的汗,季驰满足地啄去露水,语气带了丝愉悦:“一会儿我教你习箭。”

谢惜棠浑身都是麻的,疲累地点了点头,脑中的一个想法前所未有的迫切。

她必须要有自保的方法。

就算培养了护卫,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外力固然重要,可她的‘内功’也该提上日程。

这种被人压着欺负的情况,她绝不愿有第二次。

毫无意外地,她被季驰带到了客房。

方才的荒唐褪去,季驰此刻迟钝地感受到了几分羞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做出如此昏头的举动,将人揉了个遍。

季驰坐在桌案前,背对着她喝了一口冷茶:“你那衣物皱得不适合穿了,我已派人去买新的送来。”

“嗯。”

“......你那妹妹着实烦人,下次出门不要带着她一起了。”

谢惜棠垂下眸子,晃了晃小腿:“是吗?我还以为,世子爷很喜欢二妹才是。”

季驰回眸,撞进了一双清凌凌的眼里。

谢惜棠:“我有些疲乏,想歇一会儿,有劳世子爷先出去了。”

也许是对方才之事的愧疚,季驰这次难得的好说话,轻手轻脚地为她合上了门。

他不期然地与自己表兄撞了个对面。

言彻眉头微拧,审视般看向他,就像在看一个胡乱闯祸,不懂事的小辈。

他沉声道:“你跟我来。”

季驰边走边道:“表兄想说什么?”

他不意外言彻会找他,毕竟他拽着个女子在校场乱转确实不合礼数,言彻向来是最守规矩的,自然会因此训责他。

季驰猜对了一半,他倒是没想到,言彻还会过问他的感情。

“谢家的那两位小姐,你心仪的究竟是哪一个?”

那双漆黑而锋锐的眼睛盯着他,季驰心情古怪,谢惜棠方才与言彻在靶场上的亲密接触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他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居然是:关你什么事?

季驰打量着言彻,犹如一头被冒犯了领地的雄狮在防备着入侵者。

倏然无声的寂静与较量。

言彻目光沉静:“你若真的对谢大小姐上心,便不该招惹谢二小姐。”

言彻年长季驰六岁,与京都娇养出来的贵公子不同,他是在塞外的风霜与刀剑中锤磨着长大的。

他这双眼睛看过许多不同的风景,见过许多的莫测的人心。

季驰再不驯,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能一眼望透心思的少年郎君。

言彻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若今日来校场的是其他世家子弟,他定不会插手半分。

但季驰毕竟唤他一声表兄。

他既然担了这个名头,便有指点之责,不能任季驰狂悖行事。

“你已不是小孩子,一言一行需注意分寸。先后与谢家两位女娘纠缠不清,传将出去,先不论你与凌王府的名声如何,两位女娘的声誉又该置于何地?”

季驰下意识想要辩驳,在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时又被堵了回来。

年轻子弟中,没有不怕言彻的。

他就像是极尽灼目的烈日,光辉下的投影足够压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他们听着他的故事、他的战绩,犹如在听一个荒诞又热血瑰丽的传说。

在其余人猫嫌狗厌的年纪,言彻已经有了小战神的美名。

哪有少年人不爱刀剑?哪有少年人没幻想过自己大杀四方建功立业?

但只有言彻做到了。

季驰对自己的这位表兄,是有敬意的。

可以说这些世家子中,只有言彻能得他一眼高看。

但同时,他也是不服气的。

季驰从小练武读兵书,没有一日懈怠。

他继承了自己父亲在军事上的天赋,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展身手,想要封狼居胥,建功立业。

他兴冲冲地试图投身军营,却被母亲抓了回来,因为反抗,还受了好一顿家法,被抽得浑身是血。


她今日打扮得要比昨天夜里素净清爽得多。

身上分明一丝珠翠金玉也无,却仍旧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双圆圆上翘的眼睛褪去了不近人情的冷艳,显得有些稚气,眼圈晕着些红,透着惹人心折的娇憨。

郁嘉一见到她就心跳得厉害,昨儿夜里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子里晃荡的全是她仰着脸问自己想听什么的模样。

躁动难平,也寻不到根源,友人邀他来赛马,他想着出来散散心没准儿能心境开阔些。

可没成想,又遇上了她。

在瞥见她身边站着的季驰时,一股郁气直冲天灵盖,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带着酸意的质问脱口而出。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他想,他完了,他遇上戏文里说的一见钟情了。

还好死不死的是季驰的未婚妻。

季驰怎的就如此好命?!

虽说郁小侯爷昨夜请她做琴女有些冒犯,但也是因为他的举动才让谢惜棠的计划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她乐意给他些好脸色,便温声解释:“秋猎在即,我马术粗陋,不想在猎场上闹笑话,这才请季世子教......”

话还未说完,马头调转得猝不及防,她没防备,惊呼了一声,人也往前踉跄了下。

等她坐稳,便只看到季驰冷淡的眉眼和紧抿的嘴唇。

季驰凤眸斜睨,带了几分凶厉:“废话那么多,还学不学了?”

和郁嘉见都没见过几次,昨夜弹了个琴,就如此熟稔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和郁嘉关系有多糟糕,身为自己的未婚妻,对仇家这般亲近,她到底站哪边?

那几人没想到季世子转头就走,其中一人连忙道:“世子爷请慢,今日我等赛马夺彩头,世子爷可要一试?”

季驰才懒得参与。

可偏偏坐在马上的少女嘟囔了一句:“听说定海侯人称马上煞神,想必小侯爷也不差。”

一副仰慕已久的没出息模样。

季驰脚步顿住,没再管马背上的少女,板着脸问道:“怎么比?”

立马有人上前说清规则。

谢惜棠自然是参与不了的,她乖乖巧巧地站在围栏外,看见少年们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随着开始旗帜的挥出,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季驰一马当先,衣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同一把开了鞘的锋利宝剑,锐气难挡,叫人移不开视线。

紧随在他后面的是距离他仅一个身位的郁嘉,没想到看着乖巧无害的少年,纵起马来也这般凶猛。

与谢惜棠一同观赛的是一个青衣少年,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子,生性开朗活泼,十分健谈。

他感慨道:“还以为今年秋猎格局会变呢,没想到季世子马术精进更胜往年。”

定海侯的属地在西北边陲,与草原匈奴接壤,维护一方安定的同时,也是雍朝骑兵马匹的最大供应地。

小侯爷郁嘉自幼在西北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有一身好骑术,如今以求学的名义来到京都,加上他一来便与季世子不对盘,众人私底下都在猜测今年秋猎究竟谁能拔得头筹。

还暗暗下了赌局。

现下一看,倒能提前预知结果。

少年撺掇道:“谢小姐要不要也下个注?”

“好啊,”谢惜棠解开腰上的荷包,从里头取出一块玉珏,弯着眸子道,“那便有劳你帮我压郁小侯爷了。”

少年先是被她拿出的玉珏惊了下,他常与郁嘉玩乐,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玉珏是郁嘉之前贴身佩戴的,随后又被她说压郁嘉震得脑子发懵。

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呆呆望向一脸无辜的谢惜棠,只觉得心神巨颤。

老天爷,这是让他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八卦是人的天性,他有心探究一二,但又害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惹上麻烦,一颗心被憋得不上不下,看谢惜棠的眼神都变得莫测了起来。

胆子真大啊。

连季驰都敢绿。

还大大方方的不遮不掩,就不怕他给说出去?

当然了,他确实不敢说出去,只能烂在肚子里。

谢惜棠哪里知道这少年脑中的弯弯绕绕,郁嘉给她的玉珏太私人,留在她身边是个麻烦,不如趁着还没人看见处理掉。

丢给郁嘉的小跟班最适合不过了。

言谈间赛马已然出了结果,季驰没有意外地夺得了头名。

身边人说着恭维贺喜的话,季驰直接走到谢惜棠的身前,神情冷淡,下巴微抬,漫不经心地瞥了郁嘉一眼:“手下败将。”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其余人连忙找补热场子:“季世子果真厉害。”

“是呀是呀,二位的风采我等远远不及。”

“今日的彩头与世子也分外相配,乃是......”

郁嘉随口截断了话头:“是一匹上好的马驹,西域千里马的血统,却难得性情温顺,只是还未长成,不太适合季世子,倒与谢小姐更为相配。”

知情人面面相觑。

什么马驹?彩头不是一柄名剑吗?

勘破了秘密的户部侍郎嫡子默然不语,眼神悄咪咪地在三人之间流转。

等到侍从将小马驹牵出来时,谢惜棠眼神都亮了亮。

先不谈这马的脚力如何,光是外形便是无可比拟的漂亮。

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唯有双眼之间生了簇水滴状的淡青色斑点,像极了女子点妆时的花钿。

秀美优雅,的确与季世子不太相衬。

季驰名下有宝马数匹,自然不缺这一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喜欢?送你了。”

谢惜棠有些讶异,但这匹马确实合她心意,便没有推拒,脸上的笑容又甜了三分,声音轻轻软软的:“谢谢。”

季驰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嘴角不明显地翘了翘。

但他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便被郁嘉搅了个稀烂。

郁小侯爷亲自拿了套马具,无视季驰身上的冷意,细致地将马鞍马镫等物件安好,确认了下稳定性后朝谢惜棠道:“来试试。”

比起之前上马的困难,这匹马谢惜棠一试便成功,高度刚刚好,简直像是为她量身选的。

郁嘉又调了下马镫的位置,略微下垂的眼尾配上和煦的笑容,显得他整个人没有半点攻击性,很容易心生亲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选马最重要的是合适,季世子的马虽然高大骏猛,但你把制不住,即便努力练到秋猎也难有进益。”

他仰着脸看马上的谢惜棠,一双狗狗眼蕴着笑,颊上还带着浅浅的梨涡:“我带你一圈?”

谢惜棠歪了歪头:“好呀,谢谢小侯爷。”

季驰:“?”

这匹马貌似是他赢下,是他送给谢惜棠的?


谢惜棠讨厌被占有。

倘若昨夜谢星凛对她有一星半点的冒犯,她都不会给他好脸色,就算他未来多么有实力,能给她提供多大的助益,她也只会将人逐走,带离京城。

可是他没有。

哪怕忍到全身都是湿汗,额角青筋直冒,他也还是顺从乖巧地听着她的话——不许动,也不许叫。

只会红着眼睛咬着下唇,任凭她将他弄得乱七八糟。

她哪里会怪他,她只觉得他合心意得不得了。

谢惜棠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凑近了些:“怕我不要你?”

少年惊慌地看向她。

谢惜棠藏起来的恶劣念头蠢蠢欲动,指尖一下又一下划过他下唇上的伤口。

那是他为了忍耐,自我折磨留下的痕迹。

刚愈合上的伤口再度被揉开,细小的血珠渗出。

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挂着娇美动人的笑:“再哭一次,像昨天那样,我就原谅你。”

少年瞳孔微缩,清隽俊秀的面容涌上错愕。

他恍然地看向少女。

依旧是那张明媚的脸,这张脸曾经挂着温和的笑意,柔声将自己从泥沼中拉出,给了他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予了他不可求的尊严。

可也是这张脸,挂着娇美却戏谑的笑意,提出了玩弄般的要求。

谢星凛喉结微滚。

他本该失望沮丧的,可他反倒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兴奋,连血液都在微微沸腾。

他好像,看到了她真实的另一面。

他会是唯一一个窥探到的吗?

漂亮娇媚的少女就连提出无礼要求的时候都让人生不起抵触,只会让人心甘情愿地去满足她。

谢星凛眼睫颤抖得厉害,绯色顺着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了耳垂、面颊。

他主动让指尖戳得更深了些,眼睛像是一泓晃动的湖水:“那就,请小姐弄疼我。”

——

郑国公府的帖子送到了谢府。

百年世家根基庞大,郑国公还是当今太傅,曾在国子监任职,门生满天下,在仕林中颇受追捧,想来老夫人的寿宴会办得极为热闹。

谢惜棠有心探寻,也只得了个“郑国公幼女与刑部尚书之子缔结婚约,下个月即将成婚”的消息。

想来苟合之人并不是明面上的未婚夫,否则即便被发现暗中苟且,也不至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只可惜她前世浑噩,无法得到更有用的信息。

这些天她除了赴季驰的约外,其余时间都用来翻看医书,尤其是年老之人惊厥部分,更是翻阅了一遍又一遍。

若能救下老夫人,也算积德了。

寿宴当天,谢恒与秦氏带着她和谢惜棠前往赴宴。

这样的场合,带上各家适龄的儿郎女娘已然成了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宗妇们各自相看,若有顺眼的,便会让小辈们相处一会儿,合适的话便可商议婚约。

谢映容已经及笄,婚事还没着落,季世子家世固然是千好万好,到底是和谢惜棠定下来的婚约,能不能抢过来还是两说,秦氏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以谢映容今日早早便起来打扮,端得是俏丽可人,优势被尽数放大,连谢惜棠都没忍住多往她脸上看了几眼。

她的目光掠过谢映容眼角那道略长的黛色,心道从未见过京城贵女在此处做妆点。

莫不是谢映容那个世界特有的妆扮习惯?

细看来其实她的脸上好几处都有细微妆点,乍一看并不明显,但美貌度确实拔高了许多。


流溪小声提醒:“小姐,再往前便到了男宾们的地界了。”

谢惜棠自然知晓,她已经看到了前面一方石桌旁站着两个人。

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一人衣着矜贵,手上还拿着把象牙折扇,面容算得上俊朗,腰上挂着一圈的玉珏,连衣袍边缘都绣着金线,富贵逼人。

另一人却只穿了件极为简单的缥色长衫,墨发用月白绸带束成马尾,素净得与周围宾客格格不入,却偏生长了张昳丽的脸蛋,一双桃花眼似是晕着浓稠的春意,唇边含着浅笑。

谢惜棠怔怔望着他,周边的声音好似都在远去,旁的东西也都化为了虚影。

她的眼中只看得见那个人。

或许是她的眸光太炽烈,青年转眸,愣了一瞬,随后朝她颔首,露出一个客套有礼的微笑。

“小姐?”流溪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没事吧?”

谢惜棠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我没事,走吧。”

竟是再没有心情琢磨这些残局了。

谢惜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程淮,见到她前世的丈夫。

皇寺失贞事件发生后,她如同一具失了躯壳的行尸走肉,任凭家中人安排,将她很快地嫁给了一个进京赴考的学子。

新婚夜红烛摇晃,她穿着赶制出的嫁衣,无悲无喜地等待着她的丈夫。

喜帕被挑落,昏黄的烛光下,她对上了一张笑吟吟的桃花面。

红色喜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白净的面容在暖融融的光晕下竟有了几分妖冶之态,比话本中所描述的山野精怪还要惑人。

谢惜棠没有想到,自己的新丈夫竟生了张如此过人的面皮。

他端来酒杯,修长的指节落在她下颌上,轻笑:“瑰姿艳逸,端丽冠绝,夫人生得真好看。”

那一夜,两人并未圆房。

程淮主动抱起了被褥,去书房前对她道:“婚宴繁琐,夫人累了一天了,想必疲乏得紧,稍后我送碗安神汤来,夫人用过后再睡吧。”

端得是十足的体贴。

谢惜棠寂静了许久的心忽得生出了些局促,她捧着热乎的汤碗,嗫嚅道:“你......夫君让下人送来便好,不必亲自来送。”

支着下巴看她的青年神色顿了顿,随后笑开:“夫人误会了,府上可没有下人,只有你我二人加上我母亲。”

谢惜棠愣住了,她前段时日浑浑噩噩,哪里有心思去探寻马上要嫁的人是怎样的身世。

她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有心挽救,却不知如何开口。

青年却已经将汤碗收到了托盘上,语气温和,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夫人养尊处优,想必喝不惯我熬的汤羹,好在我新寻了个教书的差事,得了些银钱,明日便去牙行看看,替夫人买一个婢子回来。”

“不、不用!”她连忙打断,在青年含笑的目光下局促地捏紧了衣摆,面颊微红,“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也可以照顾好你与婆母。”

程淮是个温和有礼的君子。

他总是挂着温和的浅笑,归家时偶尔会给她带一些糕点,即便她做的饭菜粗陋难吃,他也会一口口吃完,再拉过她的手看有没有伤到。

他全然不像她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般倨傲,在发现她精通诗文后,还会递给她几本书作为消遣。

谢惜棠那颗死去的心又一点一点地活泛了起来。

她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峰回路转,许是上天垂怜她,这才让她碰上了这样一个好郎君。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当做珍宝般放在心上。

季驰那张向来桀骜冷厉的面孔都难得柔和了些,他帮谢惜棠松了松裹着的毛毯,看她从里头艰难地挤出两条纤瘦的胳膊,取出木盒中的发带。

略显稳沉的赤色,并不女气,反倒有种隐晦的张扬。

很符合季世子的气质。

他看向发带末端有些突兀的淡粉色花朵,指腹在绣线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愉悦:“你绣的?”

身处高位、有着尊贵身份的季世子收到过许多名贵的礼物。

即便是旁人难得一见的稀世奇珍,也很难引起他的波动。

手上这条发带,若与季世子私库中的那些宝物相较,简直低微到如同尘埃。

可是因为带上了少女的真挚情意,便显得可爱特殊了起来。

“嗯,”谢惜棠点了下头,眸光颤动,声音很轻,“这是海棠花。”

她顿了顿,贝齿咬了下唇瓣:“是惜棠的棠。”

说完她香腮便染上了惊人的红色,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分寸般,几乎是踉跄着扑到轿厢门边,急促道:“回凌王府。”

她保持着背对季驰的姿势,声音细细听来还有些颤抖:“今日不叨扰世子,我先送你回去。”

一副做了出格举动后害羞到不敢面对的情态。

季驰觉得奇妙。

他这几日见到谢惜棠展现出来的模样,比过往十几年加起来都要生动丰富。

他也曾怀疑过,这都是谢惜棠为了讨他的欢心,而故意伪装出来的假象。

可很快,这个想法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她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做到伪装得这般巧妙,让人看不出破绽?

倒不如说,她是被他的冷落逼急了,像一颗紧紧合住的蚌,不得不张开缝隙,露出自己的软肉。

季驰窥到了她的真实。

她会胆大地和他约定赌约,会色厉内荏地打他巴掌,也会抑制不住羞意地朝他表露心迹。

曾经无趣的、只会跟在他身后,像个傀儡一样的姑娘突然鲜活了起来。

这样的谢惜棠,他好像并不抗拒讨厌。

季驰喉结滚了滚:“背对着我做什么?既然送了发带,怎么不帮我戴上?”

少女惊愕回头,呆了一会儿后,眼底涌出粲然的笑意。

“好。”

这样好的增加亲密接触的良机,谢惜棠却难以把握。

她站在季驰身后,细细的长眉蹙着,烦恼地望向手中拘着的墨发。

像她这样的管家小姐,都有专门的梳头丫头,若非故意而为,绝不可能顶着随意的发式出门,是以谢惜棠根本没有多少自己梳头的机会。

更不要说给男子束发了。

季驰的发量多,漆黑顺滑,她好不容易归拢到一起,往上顺的时候一不注意就又滑落了好几缕。

如此反反复复,她的额角都渗出汗来了,也没能弄好。

反倒是手腕酸得不行。

谢惜棠有些烦躁,克制不住地泄露了真实的情绪,腮帮子鼓起,嘴唇不满地撅着,几乎是瞪着他的头顶。

她神情是不耐烦的,语调却出奇的柔和乖顺,若季驰此刻回头转身,便能看到她的模样有多么古怪不和谐:“我手拙,只怕是弄不好,不如我唤丫鬟进来帮你。”

“不用。”

季驰突兀地伸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他手掌宽大,几乎是很快地将谢惜棠束手无策的头发束好。

谢惜棠凑上去,认认真真地将发带系上,抿出一个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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