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了声。
视野却忽然变得一片模糊。
世界在我的眼前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我好似在做梦。
梦中,我死之后,萧景易收复大权。
他比我要心狠手辣得多。
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他将整个朝堂更新换代,排除异己,独揽大权。
在他二十五岁的那一年,封建君主专制达到顶峰。
内政已安,他剑锋所指之处,便是开疆扩土,征战四方。
他在属于他的时代,开辟了一段盛世。
或许是夜以继日的案牍劳形,不到四十岁,他便累倒在了皇位上。
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他日日待在昏暗狭窄的密室里。
密室的三面墙壁上,挂满了我的画像。
东面墙壁中央最大的那一幅,是我的女装。
我一眼便瞧出了,这是萧景易十五岁的笔触。
那年,扬州地区官、商、匪相互勾结,谋财害命,成为扬州的毒瘤。
我隐藏身份下扬州时,却遭遇埋伏。
中途,我只得换上女装出逃。
但我却不知,从皇宫到扬州的一路,萧景易都偷偷在暗中保护着我。
或许正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我女伴男装的真相。
对我,也产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情思。
密室里,烛火摇曳,光线暗淡。
萧景易整个人病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
他抱着我的画像絮絮叨叨:“许轻言,定国安邦,天下一统,万邦来朝,你教我的,我都做到了。”
我的眼眶骤然湿润。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大没小,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直呼我的名字。”
他的身体倏忽一僵。
他抬起眼,痴痴地望着我:“轻言,我又梦到你了。”
他猛地撞入我的怀中,眼中泪如雨下。
我一愣,动弹不得。
萧景易小的时候,受到了宫女太监们的虐待。
他八岁的年纪,身形却像一个六岁的小孩。
小小矮矮的一个,脸蛋软软的,看人的时候眼神胆怯得有点湿漉漉的。
那时我经常抱着他哄他。
他羞得满脸通红,却不敢推开我。
等他长胖一点,我很爱捏他圆圆的小脸。
他扁了扁嘴,却很乖地主动把小脸凑近给我掐。
不过等到他十二岁时,所有的福利都没了。
他会别捏地避开我的动作,义正词严地告诉我:“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我笑得乐不可支。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小孩。
后来他坐在高位之上,居高临下让我认罪之时。
我才恍然,他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冷面无情的皇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的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像个皇帝。
我动了动身子。
他察觉到我要逃离的心思,手上的力度骤然加大。
他泪眼朦胧、低三下气地请求:“轻言,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没动了。
我掐住他的下巴,目光落在他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上。
我见过孩童和少年时期的萧景易。
我死那一年,他才十八岁。
现在的他,眉眼成熟,眼神狠厉。
面相虽然老了很多,但保养得当。
看着像是现代男明星三十多岁的样子。
放到现在,也称得上别人一声“帅叔叔”。
我嗤笑一声。
可惜,他要死了。
萧景易呆呆愣愣地缓过神。
他不安地问:“轻言,你是在怪你吗?”
他的手指骤然攥紧我的衣裳。
他的声音哽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任性,可是,我一开始,只是想要你留下来。”
他挣扎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让人对你用刑,也没有让人送去那杯鸩酒,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
在我平淡无波的视线里,他颓然地松开手指,瘫软在地。
他颤声道:“我把害死你的人诛灭九族、千刀万剐了,你想要让我做到的天下一统、万邦来朝,我也做到了,你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