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昙蕊整理了一番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绝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毕竟除开她脑中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外,她还拥有可怕的恢复能力。
不说一个小女孩为何会拥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退一万步说,倘若这恢复能力是她身体自带的,当初也不会昏迷得那样轻易。
正当她梳理思绪时,忽然听见落叶被踩碎的声响。
外面有人。且是她完全无法察觉到气息的人。但,没有敌意?
昙蕊将信将疑地推开门,只见皎皎月光中,赫然站着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
许是今夜月色太温柔,他冷峻的面庞竟罕见地露出些放松的神态,素来幽深的灰瞳也被玉轮映出几分剔透的温柔。
他对她伸手道:“缈缈,我带你回家。”
……
夜风潇潇。
想象中温情的画面并没有到来,空气中反倒充斥着诡异的沉默。
云音缈露出牙疼的神情:“曲常幽,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腻乎了。”
好看的青年被噎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眼神几不可查的游移了一瞬:“你全都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
“哦。”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对许久未见的夫妻看起来似乎不太熟的样子,相顾无言,场面有些尴尬和局促。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你吃饭了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曲常幽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一丝扭曲,云音缈坦然自若:“我就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想着打个招呼缓解一下,”结果更沉闷了。顿了顿,“你继续。”
“我继续什么?”曲常幽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该你解释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她从送穿越者回家讲到见到曲常幽后记忆复苏,而后端起一杯已经凉了的茶加热,啜了一小口,透过热茶蒸腾出的雾气看了脸色愈发凝重的男人一眼:“就是这样。”
沉吟许久,他忽然压抑着怒火道:“这么说来,你变成了谭鹤声名义上的女人?”
“……其实是明轩王的,而且现在我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了。”额角蹦出一根青筋,云音缈忍了忍,“雪魄复苏不是小事,你能不能认真点?”
曲常幽脱口而出:“你回来也不是小事。”
他说这话时依旧板着脸,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但在说出口后,瞬间闭上了嘴,有些悔恨地攥了攥手。
“嗯?”云音缈是迟钝,但不傻,闻言不禁挑眉,“你在乎我?”
她眉眼含笑,声音并不大,落在他耳中却砸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下意识地拢起袖,严肃得宛如面对一桩极难处理的案子。
“自然。你身为神,回九重天上自可将凡间所发生的一切当泡影。但那日你将屋内搅得一片狼藉,若你不回来,我该找谁赔偿?”
其实那日发现云音缈神魂出窍时,他简直如坠冰窖,甚至从未想过她回来的可能,只想将她遗留在凡间的躯体好好留存下来。
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曲常幽疯狂查阅古籍,这才在其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明白她并非功德圆满回归天界,而是出了意外。
好在她原先为他治疗时在他识海中留下过一缕神魂之息。这缕气息未灭,她便还活着,曲常幽也就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找寻。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在云音缈的手骨上用心头血结下溯源结,一旦有人偷取她的躯体,他就能第一时间追着溯源结找到她的所在,时空壁垒也无法阻隔它的联结。
云音缈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只当他真的因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毕竟在她看来他并没有掩饰的理由,无语地觑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点格局了。”
……她信了。曲常幽垂下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失落。
“别发呆了,跟我去看看雪魄的情况。”她的话题转移得倒是轻巧,“那日她不知为何便苏醒了,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想着或许你见过她,能发现什么不对。”
曲常幽还在郁闷,抿着薄唇,不情不愿地道:“不,我没见过她。”
“圣女和国师没见过面?”云音缈奇道。
曲常幽看她一脸听八卦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素来不合,一般没有往来,何况那时我才十几岁。”
云音缈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
“怎么?圣女身上有秘密?”
“嗯,她身上有魔气。”听到他提起雪魄,云音缈重新打起精神,“先前我以为是魔君杀的他,故而身上沾染了魔气。但在她苏醒之时,我分明看到那缕魔气钻进了她的身体。”
曲常幽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她与那缕魔气是共生的?她与魔君有关系?”
“还不能确定。”话是这么说,但云音缈显然十分怀疑,接着她又提起一事,“那雪魄,还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错觉。”
这话又不知道触到了曲常幽哪根敏感的神经,冷哼一声:“嗯,所以你就抱人家。”
“这你也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当日他用水镜看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什么人都抱啊!
可惜云音缈并不能明白曲常幽生气的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气多了她也习惯了,因而没管他,自顾自地把十万银票递给曲常幽看:“这些银票在景星能换吗?”
“……能。”
曲常幽还以为她忽然良心发现,想用银票哄他,心说虽然他不缺这些但她有心也好,结果手伸到一半生生又收回来,憋屈。
来这个世界后,云音缈一直没有自己的小金库,突发横财心情好得很,一点都不在乎曲常幽闹小脾气,反而高兴地踮起脚拍了拍曲常幽的头道:“那就好,明日我们就走吧。”
那只温热的小手碰到自己的脑袋时,曲常幽大脑里一片空白,微微的酥麻从她接触到的地方一直窜到尾椎,好半天都没能理解她说的话,半晌冒出来一句:“去哪?”
“不是你说的吗?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