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踩在了季暖的心尖尖上,她仅凭熟悉的脚步声就猜到了来人。
过去了十几年,仍然清晰地刻在脑海中。
她干涸的唇瓣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曾经的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他们。
“暖暖还是不肯吃饭吗?”
王妈摇了摇头,季衍接过饭盒走了进来,在季暖面前站定。
“暖暖,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季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她的大哥季衍。
季父乘着时代的东风下海经商,赚得盆满钵满,季衍是他培养的继承人,他身上已经沾染了商人的精明圆滑。
他的衬衫袖子挽起,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和腕间的那块进口手表。
季暖盯着手表看了许久。
季衍注意到她的目光,眼睛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护住手表,沉声道:“暖暖,我知道你心里有落差,所以全家人待你和以前一样,薇薇有的,你都有,薇薇没有的,你也有,你小打小闹的排挤就算了,可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他的眼底深处尽是失望痛心:“薇薇在农村替你吃尽了苦头,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你还在数九寒天把她推进河里,如果不是救得及时,她的命就没了!”
“你知不知道,医生说她落下了宫寒的病根,如果不好好调理,以后极有可能......生不了孩子。”
季衍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身子更是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这个年代,女人若是生不了孩子,会被丈夫家唾弃死,甚至扫地出门。
季暖做出这种事情,他太痛心,也太失望了!
季暖以前最喜欢听大哥清润磁性的声音,现在却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
她承认季薇回家之后,她有落差感,但她也知道自己愧对季薇,所以季薇回家之后,她就主动搬出了房间,让给她。
他们买的双份礼物,事后她抢回去,她也没说过什么。
包括这次,季薇主动跳进河里陷害她,她也不曾揭穿过。
后续无数次的陷害争抢,她也默默忍受,但现在她不想忍受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季暖抬起苍白的小脸,琉璃一般澄润的眸子看着季衍,如同看陌生人一样淡漠疏离。
她反问:“哥哥有没有想过,我也掉进了河里呢?你们抱起季薇去了医院,把我扔在河里,有没有想过我会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宫寒呢?”
季薇拽着她跳进河里没多久,季家人就赶到了,他们抱起季薇就走,似乎忘了河里还有个她。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救了她,她根本没命呆在这里。
季衍愣了愣,看着季暖苍白到近乎透明,没有半点血色的小脸,似乎才想起,她连医院都没去,就被关在了这里,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湿漉漉的衣服穿到现在已经干了,这期间得多难受......
季暖淡漠死寂的眼睛像一把刀子捅进他的心脏,翻动复杂的情绪,喉咙堵得厉害:“你......”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会做那么恶毒的事情,他到处奔走,想找证据证明她没有把薇薇推进河里。
可河边的目击证人无一不说是季暖把季薇推进了河里。
一个人指认可以说做假证,全部指认,那就是确有其事。
想到季薇梨花带雨的小脸,季衍软了几分的心又硬了起来,冷声斥道:“这一切是你自找的。”
季暖低下了头,唇边勾着一抹讽刺的弧度:“是啊!”
都怪她太期待他们的爱了。
是她给了他们伤害她的机会,以后不会了。
季衍抿了抿唇,又问:“你知道错了吗?”
季暖从善如流地说:“我知道错了。”
她错得太离谱了!
“你出去后必须跟薇薇道歉,并且保证不会再犯第二次了,能做到吗?”
“能。”
她前世在这里吃尽了苦头也没能让他们相信她,如今她一点苦也不想吃了。
反正他们也不相信她。
季衍欣慰地点点头,伸出大手想抚摸季暖的发丝:“暖暖,只要你和薇薇和平相处,仍然是我们的妹妹。”
季暖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她忘不了这只手曾经当众扇了她无数个耳光,让她在众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防备的躲闪刺的季衍眸子一痛。
她讨厌他这个哥哥了吗?
季衍内心深处生出了几分不知名的慌张:“暖暖,那天事出紧急,我......”
“我知道。”
季暖没有听他虚伪的解释,大步流星地走了。
解释再多有什么用?
人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
季暖走向自己的小房间。
她原本的房间在二楼,和三个哥哥们在一个楼层,她的房间是最大,采光最好的。
季薇回来之后,她主动搬到了杂物间住。
那时候的她哪怕住在阴暗潮湿的杂物间,只要想到和哥哥,爸妈们在一起就开心雀跃到飞起。
现在想想,她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小傻瓜。
季暖刚进屋子就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烫得灼手。
她身上疼是因为她发烧了,在河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又一直穿着湿衣服,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前世她在惩戒室里烧了整整七天,都快烧糊涂了才有人发现她。
因为她不肯认错,他们扔给她几颗退烧药,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也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头疼折磨了她十几年,她光是想想牙齿都打颤,她要好好休养身体,然后去找那个护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她拉开书桌摇摇欲坠的抽屉,胡乱翻了一会儿找到一颗退烧药,丢进嘴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