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来了?
1我是大将军之女,是上京地位最高的闺阁千金。
父亲姜襄手握重兵,掌征伐,在藩王作乱时,彼时的皇帝昏庸,听信谗言,收了父亲的兵符,软禁在府中。
不过数月。
燕王墨琰率兵攻破上京,登基为大齐新帝。
趁京中大乱,父亲正要托旧部将我与娘亲送出府时,一封皇帝的亲笔血书递到府中。
血书上除了悔恨,便是让我入宫讨好新帝,以保全前朝皇帝一脉的性命。
娘亲将我护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老爷万万不可,那新帝杀兄弑父,如此心狠手辣,又早有妻室,现在要绾绾入宫,莫不是来报当年你杀他的仇?
啪的一声,父亲一掌拍裂了檀木桌,他不肖想绾绾,我怎会杀他!
娘亲身子颤了一下,抹泪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送绾绾入宫。
父亲看了我一眼,哼道,好,不送,一起死个干净。
父亲常年在军营,担忧我的安危,在我八岁那年,派了两个影卫贴身保护我,其中一个便是墨琰。
谁曾想一个小小的隐卫,竟是燕王世子,如今更是成了新帝。
而他在我身边一待,便是五年。
想起我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我白着脸,身形摇摇欲坠,最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躺了多久,醒来时,屏风后的父亲和娘亲还在争吵,我眼睛发酸,跪到他们面前,父亲,娘亲,我愿意进宫。
一个月后,红妆十里,我上了花轿。
姜府到宫门的距离不算远,两个时辰后,便到了宫门,望着深深的宫门,除了恐惧,我更有一种宿命的感觉。
兜兜转转,我还是进了宫。
只不过,不是太子妃的身份,而是地位最低的宫妃,姜答应。
我时常入宫,对各个宫殿的路还算熟悉,在稀稀拉拉的几个宫人引导下,来到承庆殿前。
我脚下一顿。
心道墨琰果然是来寻仇的。
这个殿旁边便是掖庭宫,专门安置犯错的宫妃和宫人。
怎么这时候才来?
一个男低音响起在耳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
我手持团扇捂面,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身材魁梧,身着一块紫抹布的男子,靠在殿门前。
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三年不见,墨琰怎么大变样了?
我抖着肩膀,走到男子身前,正要去够他的衣袖。
怎么,当着我的面勾搭我弟?
一个风轻云淡,又带着讥笑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2听到身后熟悉的音色,我僵在原地。
是墨琰。
我的手抖得厉害,手中的团扇几乎拿不住,直到身前站了一个玄色身影,我垂着眸子,并不敢抬眼去看他。
墨琰轻哼了一声,抽掉了我手中的团扇,径直往殿里走去。
众人不知何时,早已散去。
我咬了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到了房中,他冷不丁地停下脚步转身,我毫无防备地撞上他的胸膛,疼得我直抽气。
一抬头,看到墨琰白皙精致的五官,比三年前更加俊美,深邃的黑眸正冷冷地看着我。
我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想起我入宫的使命,扯了扯嘴角,...墨琰...我入宫了,你放了墨...修谨...下一秒,墨琰捏紧我的下巴,眼里满是阴鸷,恨声道,他对你这么重要,你当初为何要招惹我!
下巴的疼痛让我眼角溢出了泪珠,连连摇头。
不等我回答,墨琰霸道凶狠的吻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我。
他慢条斯理地抬手,将我黏湿的发丝轻轻挽在耳后,薄唇亲启,当年你对孤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视死如归地开口,...来呀,看谁先弄死谁?
墨琰轻笑一声。
突然我的小腹一阵坠疼,疼得我直哆嗦,空气中很快蔓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我的脸又红又白,尴尬地看向墨琰。
墨琰眉心微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打横将我抱起,进了净室。
罗账落下,我大着胆子,像从前那样,摸了摸墨琰的喉结,见他闭着眼,没有反应,我的手一路滑下,正要摸进他的寝衣里。
睡觉,墨琰握住了我的手,箍紧了我的腰,声音冷硬。
我哦了一声,闭着眼,却是睡不着。
一半是我身体不适,一半是我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墨琰。
那一日,下了滂沱大雨,我在城外的山坡上找到他时,他两侧的肋骨处插了六把刀,血流不止,神志不清的模样。
不待我再想下去,小腹的疼痛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闷哼一声,腹中顿时传来一股热流,是墨琰的大掌贴了上来。
大约是墨琰传了不少真气给我,极大地缓解了疼痛,这一晚我睡得还算安稳。
天色微亮,我笨手笨脚地给墨琰系上白玉腰带,你转过去,我不好系。
话一出口,我才惊觉失言,啊...你别动,我过去。
片刻后,墨琰看着我系得歪扭的腰带,皱了皱眉。
我搓了搓手,主动摸上他的腰带,我重新来。
墨琰推开了我的手,敛眉道,不用,明日夫人入宫,记住你的身份。
3我垂下眸子,我知道的。
墨琰是一年前成亲的。
传闻,他们两人的感情极好,他的夫人崔茵已有六个月的身孕。
而我,要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
想到以后暗无天日的后宫生涯,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娘亲只教我如何应对妾侍,从未教过我如何做一个妾室。
我心情低落,歪在凉亭里的一角,不用竖耳朵,也能听到隔壁掖庭宫时不时传出的悲鸣声。
我想,或许不久后,我也会住到隔壁去吧。
坐了没一会儿,柳叶急急走了过来,原来她打听到,前朝皇帝一脉昨夜已被打发到去守皇陵。
我完成了使命。
可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阵疾风吹过后,豆大的雨点打在我脸上,有些疼。
柳叶在我头顶举了一把油纸伞,劝我回到殿中歇着。
我没有理她。
任由风吹雨打了半日,我如愿染上了风寒,得以称病不出。
半夜,我肺管子都快咳出来的时候,柳叶捧着一碗药,刚递到我面前。
墨琰来了,一抬手打翻了药碗,声音冷冽,重新去熬一碗不加甘草的来!
不加甘草!
那还不如让我咳死算了!
苦...我头皮发麻地看向墨琰。
墨琰的脸上乌云密布,声音沉沉,还知道苦么,我一日没有看着你,你就这么作践身体?
我哑了声,垂下了脑袋。
想起了以前,墨琰日夜守在我身边的日子。
三年了,我也还是没做好,面对他有妻子孩子的准备。
半炷香的功夫,一碗黑漆漆不加甘草的药,塞到我手里,只是一闻,便知道苦得要命。
我心一横,挺了挺脖子,直直地看向墨琰,是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早死早超生。
我死在墨琰手里,想必他不会再去找父亲寻仇。
姜绾,我告诉你,这才刚开始。
墨琰捏起我的下巴,眼里寒意深深。
他的手一用力,一碗药灌到我嘴里,药猛的一入喉,苦得我直翻白眼,下意识地要吐出去。
吐出来一口,喝两碗。
墨琰的声音冰冷。
4我瞪着双眼,鼓着腮帮子,死活不吞咽。
僵持了好一会儿,墨琰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他一亲上来,我立刻咕咚咕咚全咽了下去。
药是苦的,可我心里却是泛起了丝丝甜意。
翌日清晨,我的风寒尚未好全,墨琰临走时,倒是准许了我今日不必去见他的夫人崔茵。
可到了晚膳时分,我还有些轻咳,崔茵差了人过来请我去长乐宫。
两个嬷嬷一看便是练家子,道明了来意,只要我说一个不字,可能会被她们直接拖过去。
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闹得太难看,我自知如今我的身份低,特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饰,头上只戴了一支步摇。
一进长乐宫,我听到了墨琰的声音。
原来他也在。
穿过长廊,我看到他正在与崔茵说笑,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我站在崔茵面前,对她福了福,臣妾见过陛下,夫人。
崔茵挺着大肚子,看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墨琰,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阿琰,这便是当年伤你之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夫人不必挂怀。
墨琰拍了拍崔茵的手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头上的步摇。
这支水云步摇是墨琰当年表明心意的时候送的。
我收下了。
但从未在人前戴过。
用膳时,崔茵面前是墨琰夹得满满的一碟菜。
而我,只有崔茵推说不吃的一道葫芦鸡,墨琰很自然地放到了我面前。
我垂下眸子,盯着我从来不碰的鸡肉。
墨琰是故意的。
我对鸡肉过敏,他是知道的。
步摇在烛火下倒映在桌上,轮廓异常的清晰。
像是在讽刺我。
我闭了闭眼,夹了一块鸡肉,正要往嘴里塞,手突然抽筋了,鸡肉掉在碟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墨琰抬眼看过来,声音淡漠,姜答应不想用膳的话,便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