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妈找来了一张硬纸壳和一张黄纸,用浆糊把黄纸粘在硬纸壳上,然后再把硬纸壳和黄纸一起剪成小房子的样子,并在上面写下了“蟐仙爷”三个字。
又找来一个碗,里面装上小米,把“蟐仙爷”供奉了起来。
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供奉的具体是谁,只是心里面那个老爷爷的声音告诉我这么做!而且,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的这种情况其实就算是顶香出马了,有了看香查事的能力。
当我爸妈和我的叔婶、爷爷奶奶们都好奇的问我怎么知道老王家和老孟家那些事的时候,我也是告诉他们,都是蟐仙爷告诉我的,而我立这个牌位,也是应了蟐仙爷的要求,每日供奉,给他香火。
我的事在村子里面传开了,有的说老李家的李天术,死了又被一群长虫复活了,可能已经不是人了,原来那个李天术已经死了,现在的李天术就是个妖精,被附身了。
有的说,李天术才八岁就顶香查事出马了,村子里谁家家长里短的事,不管过多少年了,他都知道,而且查事都不用上香,还当着全村人的面,狠狠地打了老王家和老孟家两家人的脸,让他们两家丢人丢大了。
也是因此,老孟家孟德伟回去后把他哥打了一顿,并和他媳妇离了婚,把他媳妇赶出了家门,老王家哥三个和他们的父母闹的关系很僵,甚至已经到了互不相认的局面。
而我们老李家,也因此与老王家和老孟家结下了很大的梁子,这也为我日后虎落平阳被犬欺埋下了伏笔。
死而复生后,我性情大变,一个八岁孩童该有的稚嫩完全褪去,说话做事都显得老气横秋,不再是以前一门心思奔学业的三好学生。
我爸妈想让我继续去上学,但因为我死而复活的事,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继续当我的三好学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经的老师和同学,所以,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即使我被我爸妈打着骂着都不肯再去上学。
而且,也是从那之后,我心里的老爷爷一直在跟我说:“开门问诊,这是你的任务!”
在我强烈的要求下,我爸用一张大白纸给我写了“开门问诊,出马看事”八个字贴在了我家大门口。
那时候,我们那近前有几个比较有名的看事的人,一个叫小瞎儿,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睁眼瞎,一个叫马三立,是我爸的一个同学,机缘巧合下出了马,在我们这打出名号后就去了辽宁,还有一个是一个妇女,姓刘,是祖辈传下来的,有自己的传承。
这几个人,在我们那,都比较传奇,后面会一一讲到,大家不要着急。
我开门问诊,出马看事的事情也很快就在村子里面传开了,村子里的人都说,就老李家那大孙子,李天术,不学无术,不上学了,开始学人家出马看事了,都没听说他出马,他能看什么事呀!
不就是死了又被一群长虫救活了吗?这就能看事了吗?要是这都能看事,明天我也能看了,我是被大夫救过来的,我不仅能看事,我还能看病呢!
村子里的人,对我是完全不相信的,即使我曾经狠狠地打了老王家和老孟家两家人的脸,但依然没有人相信我能看事。
可本质上,他们其实就是不愿意看到我坐在家里就有人给我送钱来,起码这一点,是他们所有人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二零零零年一月七日,农历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初一。
此时,距离我开门问诊,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时间,没有一个人上门。
我爸妈也不禁开始着急起来。
本来想着既然我执意不去上学,也不再逼我,我出马看事,也能一生无缺,但这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却一个来人都没有,这也让他们对我的出马失去了盼头。
“天术!要不你还是上学去吧!你脑子好使,念书又好,将来考个大学,在外面混个一官半职的,就不用再在咱们这破地方受穷了。不然的话,你就这样坐在家里给人家看事,你看,这都半个月了,一个人都没有!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坐下去了吧!”
我妈有些担忧的说。
“莫急莫急!还在路上!”
我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说。
“你天天说在路上,这都半个月了,这就是从北、京过来,也能走一个来回了吧!我这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妈,你别着急!这就快了!”
“你这样,我觉着我都没法活了!以后你爸我俩老了,动弹不动了,你可咋办呀!”
“妈,你放心!各人自有天命!该吃哪碗饭,就得吃哪碗饭,谁也改变不了!”
正和我妈说着,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家里有人吗?”
我看了看我妈说:“妈,你看!这不来了吗?”
我妈瞪了我一眼,没有接我的话,转而走向屋门大喊着:“有人!谁呀?”
来人并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我妈也不认识。
“我听说你们家能看事是吧?”
女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头上缠了一条黄色的棉围脖,只露出两只眼睛,睫毛上面都是白色的霜,上身穿了一件碎花棉袄,手上戴了棉手闷子,下身是一条黑棉裤,脚上穿了一双黑布棉鞋,看上去身材有些臃肿。
手闷子是我们老家的地方方言,就是那种除大拇指之外,其余四指不开叉的棉手套。
妇女身边搀扶着一个男人,男人戴了一顶黑色的裹脸棉帽子,同样也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身军绿色棉大衣,脚上也穿了一双黑色布棉鞋,有些弯腰,看上去应该是生病了。
“对!我儿子李天术能看事!快上屋来吧!外面怪冷的!”
我妈说着把两人迎进了屋里。
“那着你们听谁说的我们家能看事?”
我妈把两人迎进屋里,好奇的问。
因为从我开门问诊以来,村子里根本没有人相信我能查事,更没有人来,这过了半个月,现在竟然有人跟别人说我能看事,那想来这个人也是没安好心,是想让我丢人,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现原形!
“好像听说是叫周啥昌吧!嫂子,我对你们这儿的路不熟,人也不认识,我们是在你们家北边路口遇到一帮人,就向他们打听谁家看事看的好。
然后那帮人就起哄,都问那个叫周啥昌的老头儿,那老头儿就跟我们说你家有一位神童,八岁出马看事,很厉害,然后他就把我们领来了!”
妇女一边解围脖一边说。
我妈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狠色。
我妈她自然知道那个周啥昌是谁,她更对村子里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而感到可恨。
好在我是真正的顶香出马的,要是换一个假的,人家来到这,跟人家胡说八道一通,最后岂不是把人家害了吗?这可是跟鬼神打交道的行业,属于高危行业,对自己危险,对来看事的人更危险。
我妈一扫脸上的狠色,对着妇女说:“妹子!你放心!到了咱家,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不管啥事,都给你解决了!”
我理解我妈说话的意思,第一是为了跟村里人置这口气,第二也是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无论如何都得把这第一枪打响了,给村里人看看。
我在蟐仙爷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三炷香,烟气发黑,香灰也呈黑色,中间一根燃烧的速度明显要比两侧的快很多,但香灰散而不落,就在中间位置有一点弯曲。
“伯伯!你是开大车的吧!”
我上好香,跟其中的男人说。
伯伯读作摆摆,是叔叔的意思,老家称叔叔都作伯伯。
听我说完,两人明显的都是一愣。
“是!”
男人简单的回答。
“半年前,开车撞死人了吧!”
我继续说。
男人此时已经摘下帽子,脸色发黑发暗,一脸的愁苦,听我说完,很快便哭了出来。
能让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事,可想而知,他身上的事儿已经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
“因为那事,我让老板炒了,还欠了一屁股饥荒,现在身体也是一天儿不如一天儿,干啥都干不了,这半年时间,我们一家子人连一点荤腥都没见过。
要不是她捡破烂换点钱,给家里买了两袋盐,我们家现在连盐都吃不上。家里的孩子因为我,现在学上不了,书念不成,每天只能喝棒、子面粥,连小米饭都吃不上了。
我这个当爹的,自己没本事,又碰上这码子事,让她和孩子跟我遭这个罪,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这个家!我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你说啥呢?我和孩子再苦,又什么时候怨过你!等你身体好起来了,咱们再挣钱慢慢还呗!”
一旁的女人此时也不禁落泪。
这样的遭遇和处境,相信任谁听了,都会落泪。
我妈在一旁听着,眼眶中也不禁含泪。
这样的日子,我家也过过,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就刚刚记事的时候,因为我爸妈和我爷爷奶奶关系不好,我爸妈白手起家,贷款自己盖房子成家。
我爸又贷款买了一辆三轮车,没黑没白的各地跑着倒腾五谷杂粮,留我妈和我姐我们三个在家,每天就真的只能吃棒、子面粥,真的连盐都吃不上。
此时,有人和当初的我们有着同样的境遇,连我的鼻子都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