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皇上的突然出现，彻底打破了齐王的计划。
即使再不甘心，他也没有胆子当着皇上的面杀了我。
他只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跪了下来。龙辇的门帘被太监拉开，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缓步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冰冷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人。
然后一言不发的进了我的府邸。
直到所有的人都在我家前厅重新跪下，皇上这才缓缓开口：
“大半夜的都不休息，全都跑到刘太医府邸门口做甚？”
齐王最先开口道：
“皇兄，这刘太医简直就是罪该万死，他被人收买，害死了贵妃和龙子！”
“臣弟之所以会在这，就是来抓人的！”
齐王原以为他这么说，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
最好可以一气之下直接杀了我。
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在听闻自己爱妃和龙子的死讯后，依旧面不改色。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
“刘太医，你府上的茶水不行啊，回头朕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
对于皇上的反应，别说齐王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平时皇上对安贵妃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
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期待不已。
为何现在贵妃和龙子都死了，皇上非但没有怪罪谋害之人，还有心情跟对方品茶。
我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微臣谢皇上赏赐。”
皇上将茶杯重新放回到桌上。
“先别着急谢恩，等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再谢朕也不迟。”
“刘太医，刚刚齐王指认是你害死了贵妃和龙子，你是否认罪？”
脸上不见丝毫慌张，我朝着主位上的人叩首。
“皇上，微臣不认！微臣冤枉！请皇上明鉴！”
似乎察觉到皇上态度有些不对，齐王着急了。
“皇兄，臣弟并非胡言乱语，是有人向臣弟揭发了刘太医的罪行！”
说着，他侧头给一旁的徐修远使了一个眼神。
徐修远立刻会意。
他连忙跪着朝前爬了几步，将他刚刚指证我的话又重新跟皇上说了一遍。
皇上听后，并没有立即开口。
他只是眯着眼打量着下方的徐修远。
徐修远被皇上看得紧张不已，额头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手里拿着一袋子金银珠宝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王爷，这袋珠宝是在刘太医的床榻下发现的。”
齐王闻言，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舒缓了不少。
他从侍卫手里接过珠宝，然后重重砸在我的身上。
“刘旭然，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臣弟知道皇兄一向爱惜人才，但这刘太医实在是狗胆包天，臣弟恳请皇兄一定要严惩此人，以慰贵妃和皇子的在天之灵。”
皇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
“那依齐王的意思，朕该如何处置刘太医？”
齐王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
“谋害贵妃和皇子本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但刘府有先皇御赐的金牌，刘府上下可免死罪，但刘旭然本人必须凌迟处死！”
齐王的话音刚落，我便开口道：
“皇上，微臣要举报徐太医栽赃陷害！”
6、
我的话让齐王和徐修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徐修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顾不上皇上在场，指着我大喊道：
“师父，我知道你记恨我揭发你，但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你说是我陷害你，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说完，他又朝着皇上连磕了好几个头。
“皇上，微臣冤枉啊，一定是刘太医对臣心生怨恨，所以故意想将臣也拉下水。”
齐王也指着我的鼻子怒道：
“刘旭然，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攀咬别人！”
“徐太医说的对，你说他污蔑你，那你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犯了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就算你有两块免死金牌，也救不了！”
我没有理会齐王的叫唤，而是目光直直地看向徐修远。
“徐太医，你说你昨夜看到我和黑衣人密谈，那请问你是在何时何地的？那你是否又知道收买我的人是谁？”
听到我的问题，徐修远很快就回答道：
“我是昨夜子时在太医院东侧的花园里撞见的，至于收买你的人是谁，这个我自然是不知的。”
“臣恳请皇上和王爷彻查此事，还臣清白。”
我冷笑了一声，“自然是要彻查此事。”
“不过我很好奇，徐太医的院子在西侧，既然是起夜，你为何又会跑到东侧花园里去。”
徐修远依旧对答如流。
“微臣昨日翻阅医书时看到一例疑难杂症，脑中一直在思考此症，所以久久无法入睡，便趁着起夜之时四处逛了逛。”
“这才无意中撞破了此事。”
我点点头，又道：
“能让徐太医夜不能寐的疑难杂症必定很是罕见，不知徐太医可否当着皇上的面将此症说出来。”
徐修远一怔，脸色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这个，微臣……微臣……”
看出来徐修远的慌张，齐王立刻朝我大声呵斥：
“刘旭然，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想借此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皇兄，这人最是狡猾奸诈，依臣弟之见，还是将此人抓起来严刑拷打。”
皇上却摆了摆手，“不急。”
“朕也对徐太医口中的疑难杂症很感兴趣！”
“徐太医，你不妨说出来给朕和刘太医听听，如果说的好，也算是大功一件，朕重重有赏！”
闻言，徐太医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哪里看到过什么疑难杂症。
支支吾吾里好半天，他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状，皇上一直转动扳指的动作突然停住，语气也变得冷厉了起来：
“徐太医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你指证刘太医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
“难不成真如刘太医所言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
徐修远吓得立刻将上半身都贴到了地上。
“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万万不敢欺君！”
“那你就将你看到的疑难杂症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朕就信你的话！”
“微臣……微臣一时紧张，忘……忘记了……”
“忘记了？”
皇上轻笑出声。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徐修远面前。
突然，他抬脚重重的朝徐修远踹了过去。
“徐修远，你是在把朕当昏君糊弄吗？”
不给徐修远开口解释的机会。
皇上直接派人将徐修远拖到门口打了二十大板。
7、
当徐修远再次被拖回来的时候，他的臀部已经是鲜血一片。
齐王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
他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皇上一个眼神看过来。
他就立马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刚才皇上看他的眼神让他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想到今日皇上反常的态度。
他总觉得皇上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可是他和贵妃的事情，除了他二人以外，便无人知晓。
皇上不可能会发现才对。
想到这，他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的站在了一旁。
此时，皇上已经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
他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徐修远，缓缓说道：
“徐太医，现在你现在还紧张吗？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吗？”
“如果还不知道，朕不介意让人打到你不紧张为止！”
徐太医立刻疯狂摇头。
“皇上饶命啊，微臣不紧张了！”
“那你就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如果你再敢戏弄朕，下次可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闻言，徐修远立刻朝齐王的方向看去。
齐王暗骂了一句“蠢货”，然后怒喝道：
“你看本王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徐太医，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该怎么说话？你自己死没关系，可千万别连累了家里人！”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徐修远哪里会听不明白。
他心一横，立刻开口道：
“皇上，微臣确实没有看到什么疑难杂症，但微臣的确亲眼看见了刘太医和黑衣人暗中勾结啊！”
“不然，从他床底下找出来的金银珠宝又如何解释呢？”
皇上把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朝着皇上拱手说：
“皇上，这袋金银珠宝正是徐太医放到我的床底下故意栽赃我的。”
“刘太医此话可有证据，要是没有证据的话，朕也会赏你二十大板的！”
我回答的很是自信：
“微臣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皇上，可否让人去取一碟醋过来？”
皇上一个眼神看去，站在他身边的太监立刻领命下去备醋。
齐王冷冷的看着我，“刘旭然，皇兄面前，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微微一笑，“王爷莫要着急，稍后便知道分晓！”
很快，太监就将醋给取来了。
我端着醋来到了徐修远的身边，抓起他一只手放进了醋里。
不一会儿，他的手指就变成了粉红色。
我指着徐修远变成粉红色的手指大声说道：
“皇上，你知晓臣一直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臣前几日研究出一种名叫香灰粉的粉末。”
“此粉末无色无味，遇醋会变成粉色，一旦粘在皮肤上便很难洗净。”
“徐太医手指上的正是此粉，不巧，臣今日不小心将此粉末撒了一些在微臣的床边。”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王双拳紧握，额上的青筋都有暴起之势。
徐修远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变成粉色的手指。
但他依旧不死心的朝我大喊：
“刘旭然，就算我去过你的房间，摸过你的床底，那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包金银珠宝是我放到你床底下的！”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徐修远。
“难不成徐太医喜欢我不成？所以才想要爬到我的床底下偷窥我？”
我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8、
不管徐修远如何狡辩，最后还是被皇上送去了刑部大牢。
皇上命刑部的人严刑拷打。
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从他的嘴里挖出真相。
齐王就算再心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修远被刑部的人带走。
他倒不担心徐修远会将自己供出来。
毕竟对方的妻儿老小全在他手上。
但他也知道，想要继续栽赃我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他心爱的女人死了，他又如何甘心就这么放过我？
于是，他突然朝皇上跪了下来。
“皇兄，刘旭然有没有被人收买现在确实无法下定论。”
“但是，就是因为他的故意装病拖延，才导致贵妃不治而亡，这点太医院其他太医皆可做证！”
“一定要严惩此人，不然贵妃和皇子死不瞑目啊！”
我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臣没有故意装病，臣是真的感染了风寒，要是齐王不相信，臣愿意当场让太医诊脉。”
“还有，齐王没有说错，我们绝对不能让娘娘死不瞑目！”
“臣之前给贵妃娘娘诊脉的脉案皇上都曾一一过目，贵妃娘娘的胎象一直以来都很好，今日贵妃会突然血崩，臣在给贵妃检查时已经知晓了原因。”
闻言，齐王猛地转头看向我。
皇上的视线一直落在齐王身上。
见到他的反应，皇上的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锐利的双眸中似乎藏着风暴。
只是齐王一直死死的盯着我，自然没有察觉到皇上的变化。
许久，皇上才开口问我：
“刘太医，是何原因导致贵妃突然血崩？”
我面露犹豫，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刘旭然，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皮痒想挨板子了！”
我心一横，直言道：
“皇上，微臣发现贵妃娘娘是因为房事过度才突然引发血崩！”
“大胆！”
皇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的意思是贵妃秽乱朕的后宫吗？”
一瞬间，一屋子的人全部重新跪在了地上。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我的心还是不由的颤了颤。
谁让天子一怒，浮尸无数。
齐王更是双眼猩红，指着我大骂道：
“刘旭然，你这个奴才简直就是找死！贵妃娘娘已经去了，你竟然还敢污蔑她的清誉！”
“皇兄，此人如此大胆，就应该立即将他拖出去斩首示众！”
我没有说话，任由齐王骂着。
因为我知道，他叫嚣不了多久了。
这时，有一个太监拿着一个盒子匆匆走了进来。
他打开盒子放到皇上面前，然后附在皇上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上立刻眼神阴鸷的扫向愤怒不已的齐王。
突然，他抓起旁边的茶杯，直直的砸向了齐王。
原本还在对我怒目而视的齐王立刻朝皇上看去，这才注意到皇上的脸色早已阴沉的可怕。
他心里猛地一跳。
“皇兄，你这是何意？”
“好你个齐王，跟贵妃厮混的人就是你吧！”
9、
齐王大惊，立即否认道：
“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跟贵妃怎么可能呢？”
“臣弟甚至都没有跟贵妃说过几句话！”
见齐王不肯承认，皇上取出盒子里的东西，然后将其丢到了齐王的脚边。
“齐王，你应该认识这半块玉佩吧！这可是刚刚从贵妃宫里搜出来的！”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另外半块玉佩就在你那儿吧！”
“以前朕还问过你，你的玉佩为什么只有半块？”
“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朕的话的吗？”
齐王看到地上的半块玉佩后，脸上的血色立刻褪去。
他哆嗦着唇，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见状，皇上冷笑了一声，“不记得了吗？那朕来提醒你！”
“你当时说另外半块给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朕真没有想到，你心爱的女子竟然是朕的安贵妃！”
“皇兄，我……”
皇上却不给齐王任何开口的机会，又继续道：
“怎么，你还不想承认吗？”
“你和安贵妃在宫里密会的地方就是你母妃的絮兰殿吧！”
“当初你说思念你的母妃，让朕把絮兰殿赐给你，朕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你知道刘太医跟贵妃是故识，认定他一定会全力救治贵妃。”
“所以你想借此机会，让贵妃假死脱身，出宫跟你双宿双飞。”
“只是你万万没想到，贵妃真的死了，所以现在的你恨不得亲手杀了刘太医。”
“齐王，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齐王啊齐王，你还真是想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听到这句话，我诧异的抬头看向高坐上的人。
皇上能这么快找出贵妃和齐王偷情的证据。
自然是因为我让管家送出去的那封信。
因为我知道，想要从齐王手底下全身而退，并且为上一世的自己报仇。
这世间能依靠的就只有皇上一人。
所以，我便将上一辈子自己作为游魂时看到的事情都写在里信里，然后让管家快马加鞭的送去了护国寺。
不管皇上当时相不相信我信中的内容，他都会派人去查证。
而我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直到皇上找出证据。
可是，我的信里并没有写贵妃想要假死脱身这一事。
毕竟贵妃已死。
没想到，皇上竟然自己推测出来了。
果然帝心都是深不可测的！
皇上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眼神朝我的方向扫来。
我立马吓的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齐王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兄，明明是我先跟安贵妃认识的，也是我先喜欢上安贵妃，就因为你是皇上，所以你就可以抢走我心爱的女人。”
“皇上，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安贵妃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她跟我说，每一次跟你接触，她都觉得十分恶心。”
说完，齐王又扭头看向我。
“刘旭然，这一切都怪你，不然现在安贵妃应该已经在我身边了！”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说完，他抽出身边侍卫的刀，直直朝我冲来。
只是，不等他靠近我，一只利剑就已经从齐王的心口穿过。
齐王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去。
不知何时，皇上身后站着一名手拿弓箭的黑衣人。
见齐王倒地后，对方又立刻消失无踪。
随着贵妃和齐王相继死去，这件事也算是彻底了结。
对外，皇上只是说贵妃难产而亡，齐王夜间暴毙而死。
该有的体面皇上看似都给了两人。
但我知道，皇上的心里狠毒了他们。
被人祭拜的棺椁里其实空空如也。
他们真正的尸首全部被皇上丢到了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虽然大仇得报，但我也深刻的体会到了皇权的可怖。
我很想辞官回乡，做一名云游四海的游医。
但揭破皇室丑闻的我早已无法独善其身。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效忠皇上。
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我帮着皇上做过许多违背医者本心的事。
也从一名小小的太医成为了太医院院首。
但在我最后闭上眼的时候，我还是希望自己来世可以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乡间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