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循在观棠院待了小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临走前檀音坐在床榻上,拉着他的袖口,一双澄亮的眸子盈盈地望着他,期期艾艾的。
虽未开口,却有万千言语藏在其中,一副依依不舍的姿态。
谢循未挣脱,站在床边凝望着她,俊美的脸庞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
“还有何事?”他一副冷酷的口吻。
檀音并未被他吓到,拉着他袖子的手晃了晃,小声问:“侯爷还会来看妾身吗?”
她仰着头,美眸直直地望着他,眸底满是希冀。
本就娇小的脸蛋因生病又小了一圈,尖尖的下巴惹人怜惜,宛若病西施。
随着她的动作,谢循明显察觉到她说这话时的紧张和期盼,以及藏在语气中的小心翼翼。
“有空便来。”
他模棱两可道。
一抹喜色出现在她脸上,一览无余,檀音忍不住再问:“那是....何时?”
话落她面色一僵,眸光黯淡了半寸,“侯爷恕罪,妾身逾矩了。”
她只是一个妾,有什么资格要求主君给出承诺?
松开了他的袖子,檀音垂眸,粉光若腻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好似前一刻的欢喜是幻觉。
那微不可见的力道消失,谢循视线低垂,望着她头顶的小发旋,唇角扯了扯:
“今日若得空,陪你用晚膳。”
瘦削的身形一颤,檀音倏地抬头,眸中透着不可思议。
瞥了眼她的神情,眸光一顿,很快便移开。
见她似要说话,谢循绷着脸道:“莫要再得寸进尺。”
“好好养病。”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檀音望着他似有几分急切的背影,蓦地笑了。
片刻后她唤来银环,命她留意这两日府内的消息,尤其是正院那边。
银环端来熬好的药,檀音面无表情地一口口喝下,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瞳仁的神色。
长姐,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既想要她怀上侯爷的孩子,又想令侯爷厌恶她,认定她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子?
如此一来,便能更好地掌控她?偌大侯府,无依无靠的她只能靠你了?
可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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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查清楚了?”
出了观棠院,回到朝晖堂,谢循召来长风询问。
长风点头,“虽对方很仔细,但还是留了不少蛛丝马迹,经过深查,属下已经查出背后指使那丫鬟的人了。”
“是谁?”
“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欣月。”
谢循淡淡地嗯了声,“把人送去训诫堂,依府规处置。”
他面色平平,语气无甚起伏,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当天下午,栖华苑中正在指挥下人干活的欣月被带走,进了训诫堂。
训诫堂,侯府内用来处置犯事下人的地方,且通常是犯了大事才会被带去训诫堂审讯,出来后的下人无一不是皮开肉绽,下场凄凉。
欣月一带走,栖华苑的下人不明所以,躁动不安。
这是犯了何事?好端端的竟惊动了前院的人。
自午睡后醒来的宋姝华得知消息后打翻了药碗。
浓褐色的药汁淌在地上,如一团污渍般黏稠,散发着苦涩奇怪的味道。
“你确定,是前院的人带走的?”她沉着脸问。
李嬷嬷看了眼地上的药,心觉可惜。
闻言她点头,脸上的皱纹加深:“是长风侍卫亲自带人前来的,当时您尚在休息,便没有惊动您。”
长风是侯府的亲卫,无人不知,他亲自出面也定是侯爷的意思。
“他知道了,他还是知道了........”
宋姝华喃喃,自嘲一笑。
李嬷嬷叹了一声,夫人还是太心急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嬷嬷,你说......欣月会如实交代吗?”
凉凉的话语响起,如寒霜般彻骨渗人。
李嬷嬷低下了头,“欣月是个聪慧的丫头,此事是她擅自做主,同夫人您没有任何关系。”
瘦削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宋姝华语气缓和:“嬷嬷说得对,只是我终究是她的主子,监管不力是我的错,我自会去向侯爷请罪。”
李嬷嬷不好置喙,便说:“夫人,奴婢再去熬一碗药来。”
“不必了。”
宋姝华倏地冷下脸,眼中的厌弃一闪而过,“喝了这么多也不见得有用,都是些江湖骗子!”
当天傍晚,训诫堂传来了消息:
婢女欣月已咬舌自尽,死前承认了自己指使人下药的行径,并一口咬定是自己擅作主张,辜负了夫人的信任。
听到消息,宋姝华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吩咐李嬷嬷去善待欣月的家人。
然而还不等她彻底安心,前院来人了。
“你说什么?!”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小厮,目光仿若吃人。
小厮暗自心惊,面上为难道:“夫人,这的确是侯爷的意思,小的只是个跑腿的,谅小的有十条命也不敢撒谎啊!”
宋姝华努力保持微笑:“为什么?”
小厮如实道:“侯爷说欣月是您的贴身婢女,如今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您身为主子也有管束不力的责任。”
“赏罚分明,这是府中的规矩。”
觑了眼她的脸色,小厮补充道:“夫人放心,侯爷只收了库房钥匙,并未要收中馈府印。”
宋姝华脸色顿时更难看了,险些失态。
光有府印,却没有库房钥匙,这和夺了她一半的管家权有什么区别?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她问:“侯爷可有说库房钥匙交由谁保管?”
小厮摇头,“这小的就不知了,侯爷并未说。”
宋姝华歇了一口气。
没有说就意味着他没有打算交给其他人,暂时由前院保管。
不管是交给二房、三房还是那位常年吃斋念佛的婆母那里,她都不放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神色稍缓和,她平和道:“既如此,库房钥匙我亲自送去,再同侯爷请罪。”
“呃......”小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回夫人,侯爷如今在宋姨娘那儿。”
言外之意,您去了前院或许会白跑一趟。
嘶啦——
手中的帕子撕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