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妈妈的日记本。
上面写满了同一句话。
“许灿,你怎么还不去死?”
许灿是我的名字。
我将自己的诊断书夹进日记封套,拿起笔——“妈妈别急,我很快就死了。”
你的愿望要实现了。
所以妈妈,你会开心吗?
......才十一月份,青城就下起了暴雪。
清理掉身上的积雪,我伸出僵硬的手拉开房门。
扑面而来的暖意里,我妈的巴掌打得我透心凉。
“又跟哪个男人出去鬼混了?
一桌子菜全是为你准备的,不能按时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没有教养的东西!”
我没觉得疼,因为脸早就冻麻了。
真好。
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我妈却送了我一个巴掌做礼物。
慢吞吞地脱掉鞋,我将湿透的外衣挂起来,又将手机拿去充电。
看了眼挂钟,我只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公交停运,出租车满载。
我是徒步走回来的,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妈还在唠叨。
她指着饭桌,“这只鸡是散养的,一百八一只,排骨也是绿色的,四十块一斤……”桌上全是残羹冷炙,他们早就吃过了,我妈却将这些剩菜剩饭,全都给我明码标价。
冻僵的手指连筷子都握不紧。
见我迟迟不动筷,妹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妈。
“妈,咱们没等我姐就先吃了,她是不是生气了?”
多么拙劣的手段,却每一次都奏效。
果然,我妈搂住妹妹的肩,“你姐明知道你有低血糖必须按时吃饭,她还拖着不回家,这能怨谁?”
还真是,母慈女孝啊。
我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我妈似乎早就忘了,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怀里那个叫林思晚的,只是我继父带过来的罢了。
一阵电话铃打破了室内的尴尬。
我那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继父接了电话,转头对我说。
“灿灿,路上不通车,帮你订的生日蛋糕送不到了……”生日蛋糕。
我抿着嘴唇,胃里突然一阵恶心。
这世上的礼物,我最不期盼的,就是生日蛋糕。
胃里翻腾得我冒了虚汗,我妈却走过来,一拳打在我后背上。
“你是死人啊,你爸特意帮你订的蛋糕,虽说送不到,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妈妈,你说对了,我很快就是个死人了。
癌症晚期,活不长了。
手里的筷子被我妈那一拳给震飞,我垂着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不情不愿。
我妈也不依不饶。
“老林,你看看这孩子让你惯成什么样了?
你也是个处级领导,在外面多少人捧着,回家就换不回她一个笑脸?
到底不是亲生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大概是脑子被冻糊涂了,顺嘴顶了回去。
“那你倒是给他生一个啊!”
我妈怔了一下。
双手一抬,直接把饭桌给掀了!
“许灿!
你怎么这么恶毒!
就因为你,我生不了了,你不知道吗!”
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
为了保命,把子宫切了。
我妈说她喜欢孩子。
所以她恨我让她失去了继续做母亲的权利。
可却不肯将她洋溢的母爱分给我。
哪怕一点点,都不肯。
她宁愿去爱她的继女。
我看着她哭嚎着发疯,心里突然痛快极了。
二十年了,她给我的每一个生日礼物都是拳脚和谩骂。
这是我第一次反击。
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