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穿二代。
自由恋爱三年,发现自己算外室。
裴信一面用我的钱,一面嫌弃我出身商贾。
还说我只配做妾。
我果断抽身,转眼找上他出家的堂兄。
后来我因故假死。
听说裴信为了他那神秘的商贾外室,都快疯了。
而他堂兄亲昵地叫我“宝宝”。
1我画着老年妆去谈生意时才知道,永安伯世子裴信在与林相千金议亲。
难怪裴信要失约。
十日前,我们约好去拜过娘亲便择吉日,走三书六礼,正式成婚。
我在护国寺等了他一夜,他却只派了小厮来知会我走不开。
我一日一封信地往裴家送,至今没有收到一字回音。
眼泪不自觉涌了出来,老年妆都花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娘临终前曾担忧地摸着我的头说:“你生来天真,若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好……”我瞬间脑子嗡嗡响。
“阿禾,我前几日让你们备的人参鹿茸、绫罗绸缎还没往裴府送吧?
你赶紧去,让他们别送,都好贵的!”
阿禾领命离去。
我枯坐在包厢里,越想越委屈,吩咐人套了车。
我得找裴信问个清楚。
将近三年的感情,岂能说没就没?
万一……万一他有苦衷呢?
“哪儿来的丑婆子?
我家世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裴家门房不耐烦地驱赶我。
恰此时,相府的婢女奉命来送帖子。
裴家门房谄媚地将她请进去:“世子日日都念着你家小姐,一会儿见了姑娘你,必定高兴。”
门房见我不走,突然牵出来一只大黄狗,冲我汪汪叫。
我吓得缩回马车,决定守株待兔。
大抵是近日谈生意太累,竟睡着了。
醒来时,人已经换了地方。
好闺蜜七公主数落我是爱哭鬼,却用温热的帕子替我擦去脸上的妆。
我们的娘都是穿越女,我与七公主自然格外要好。
半个月前,我兴奋地跟她说我要成婚了,还狮子大开口要了厚厚一笔添妆。
她肉痛地点了头。
如今看来……拿不到了。
2七公主说,裴信就在隔壁。
我靠在七公主怀里,一边控制不住地哭,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有人恭喜裴信即将成婚大喜,裴信的回应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
“听闻世子两年前为一女子豪掷千金,更是千里迢迢追着胡商,买人家祖传的琵琶,如此情深义重,却要另娶他人,可是有什么苦衷?”
裴信沉默了许久,才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不过是个商户女,岂配做我裴家宗妇?”
裴信一向不喜我抛头露面做生意。
我听了娘的嘱咐,没有将底牌全部示人。
裴信至今也只以为我打理着几个小铺子,赚几个脂粉钱。
我日常送他些贵重的物件,他也会调侃着说,小心把嫁妆都挥霍了。
可是他又不娶我啊……找事的人不死心,又故意感叹:“那女子为了给世子出气,将长安半数的纨绔剔了半边头发,烫了半副戒疤,若非七公主妙语连珠,将此事揭过,只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如此痴心,倒是错付了。”
裴信幼年曾被人嘲笑,有一个做和尚的堂兄,他们剔了裴信的头发,将他挂在护国寺外的松树上,任他喊破了嗓子也无人来救。
我听后替他委屈,便趁那群纨绔宴饮,使了点手段。
裴信知道后,抱着我久久无言。
可我却听见了他克制的抽噎。
我想,他心里是高兴的。
可此刻,裴信却愤怒地掀了桌子,碗盏哗啦啦碎了一地。
紧接着,是裴信暴怒的声音。
“够了!”
“她出身卑贱,行事孟浪,不知哪一日便要大祸临头。
这样的人,若留在身边,岂不是要闹得家宅不宁?”
“从前是我年少无知,觉得这样的女子新鲜可爱,如今看来简直不成体统!”
“我将与林二娘子成婚,前尘旧事已死,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到。”
“都给我滚!”
3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七公主无奈给我擦眼泪,承认刚才找事的人是她安排的。
“宝宝,天下男人何其多?
这个不行,下一个更乖!”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等着,我给你找一群面首来。”
我不想要面首。
我就想找裴信问个清楚。
可现在已经不用问了。
他亲口说要与林二娘子成婚。
阿禾回来,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三个月前,裴信在我的珍宝阁里定的红宝石头面,送去了林相府。
“他怎么那么坏?
说好了要送给我的!
我还让掌柜借口周年庆,给他打了八折!”
阿禾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又告诉我,裴信重新买了一套大众款,送去了我住的宅子。
“大东家,要收吗?”
阿禾小心翼翼地问。
我抹了把眼泪:“收啊,我都亏钱了!”
我越想越委屈,到了七公主府,便借酒浇愁。
不愧是我改良的酒,几杯下去脑袋就晕了。
七公主带来的面首都长了两个脑袋、四双眼睛……好滑稽啊~他们恭维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只觉得吵。
七公主一会儿在我面前,一会儿又消失了。
我推开面首去找她,却意外扑进了和尚怀里。
娘啊,还得是七公主会玩儿!
我摸着和尚的脸,嘿嘿笑了两声。
“禅师长得真好看,可惜是个方外人……要不,你还俗嫁我吧?
我可有钱了,大魏第一富婆就是我!”
七公主突然出现,要将我俩分开。
我抱着和尚不撒手,耍赖道:“你说要送我的,食言是小狗!”
“他不是,你别……”我不听。
我仰头看着和尚,他笑意温和,像春日绽放的花朵。
我盯着他的唇,只觉得天地都安静下来。
他轻轻地说:“好。”
4我断片了。
七公主坐在我床边,神情格外严肃。
“昨晚那和尚是来给我送情报的,你抱着人家不撒手,还非要洞房花烛……沈知遐你的脸呢?”
娘啊,好丢人!
我蒙着被子,不敢看七公主。
七公主隔着被子吼:“和尚回去找住持商议还俗的事了。
沈知遐,玩儿大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
耳朵疼,被七公主吼的。
下午,我才慢悠悠回去。
刚进门就看见面色不善的裴信站在院里,仿佛我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去哪儿了?”
“你管不着。”
我掠过他往里屋走,却猛地被他拉到怀里。
“你喝酒了?
在七公主府吧?
我一早就听人说,昨夜七公主从南风馆要了十几个清倌,原来是你给你准备的!
沈知遐,你怎会如此放荡!”
裴信咬牙切齿,眉心聚了浓烈的怒火。
我被他捏地手腕疼,心口也堵得慌。
明明是他负心,凭什么来说我的不是?
他说着,便来撩我的衣领,似乎想要找到什么证据。
我猛地挣脱,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手都给我打麻了。
后悔没用工具。
“滚!”
裴信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会打他。
毕竟我平日在他面前是乖巧可爱的小猫咪,就算偶尔会亮出爪子,也都是对着外人。
他冷笑了一声,追着我进了卧室。
“这是我的宅子。”
似乎是为了彰显这一点,裴信大马金刀地坐在我的床上。
当初他说要送我一个宅子,要与我一起布置我们未来的家。
我想着不能辜负他的真心,便搬到了这里。
如今,他却说,这是他的宅子。
意思是——要滚,也是我滚。
5我立刻叫了阿禾,把我的东西全都搬走。
裴信不许。
裴信有点慌。
“知遐,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怎么退?”
“我知道你骤然听说我要议亲,心里不痛快,我不怪你找外面的男人,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也不要走。”
我突然就笑了,眼泪却滚了出来。
“你要我给你做见不得人的外室?
你凭什么如此看轻我!”
裴信也红了眼,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自己找夫婿?
是你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会有见不得人的身份。
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十三岁就没了娘,她教我要找自己喜欢的,教我万不可委屈了自己,教我行商做人守节存义,就是没教过我要盲婚哑嫁!
你的那套伦理纲常,我不吃!”
我还是搬走了。
路过大门时看见一盆枯萎的小菊花,想起来是我买的,便又折回去抱走。
我连一只花盆都不要便宜他!
马车上,我一面抽噎,一面吩咐阿禾去整理这些年我送给裴信的东西。
“做成账册,过两日我要看。”
“还有……裴家若要采买聘礼或婚宴所需,你让各店铺掌柜给我加价,我要大赚一笔,以后裴家人来买东西,一律不给折扣!”
我哭着回了我雕梁画栋的大宅子。
管事来回禀,说到了查账的日子。
我想起那一摞摞账本,突然觉得更伤心了。
好忙啊。
我连为自己失恋而颓丧的时间都没有。
呜呜……6我掌家时太小,为免外人看轻,所以故意扮作老妇。
这招我娘以前也用过。
她虽不在了,却给我留了一个马甲。
我们共用的马甲。
每每化上老年妆,我都觉得是娘又回来陪我了。
产业太多,这帐一查就是一个月。
但我没想到裴信会来拦我。
屏风后,裴信恭敬地朝我行了礼。
“沈老夫人,请问沈知遐去了何处?”
我刚认识裴信时,自称是江南第一巨贾沈家的远房侄女。
后来因裴信不乐意我经商,便也没有坦白身份。
本来,我想在娘的牌位前告诉他的。
管事替我答:“不管人在哪儿,她都不会见你。”
裴信叹息伤怀,姿态极低地诉说着这一个月是如何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翻遍了京城也寻不到我,求见七公主却险些被打断双腿。
说罢,他又暗示我屏退左右。
屋里只剩我俩时,我心虚地抓住了身侧的软垫,生怕他认出我来。
却听他缓缓道:“晚辈与知遐两情相悦,只因父母之命不可违逆,这才失了夫妻缘分。
但晚辈对知遐的情意不曾有半分作假,因此希望老夫人做主,将知遐许给晚辈为妾,晚辈必定……住口!”
裴信蓦的抬头,隔着薄薄的屏风,我能看见他眼里的狐疑。
我压着嗓子,胸腔不断起伏。
“我沈家女儿,岂能与他人共享夫婿!”
当年我娘就是因为丈夫要纳妾,果断和离。
我岂能进入令娘厌憎的亲密关系?
“晚辈与知遐已有肌肤之亲,除了晚辈,只怕无人肯娶她。”
裴信站直了身子,仿佛胜券在握。
是了。
他一向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方才那一瞬的卑微,是他装出来的。
他看不起商贾。
也看不起我。
7我娘去世没两年,我的生身父亲便找到我,要将我接回家。
我命仆从将他乱棍打出去。
后来才听娘留下的心腹说,我爹是个大官,一旦我们的血缘关系公开,他能拿走娘全部的遗产。
我只好恭敬地把人请进来,好言好语地赔罪。
希望他别盯着我的钱。
他给我画了很多大饼,尤其强调只有认祖归宗,才能寻到好夫婿,否则凭我这商户的身份,只配得上一些歪瓜裂枣。
我忍着打死他的冲动,跟他约定,三年内必能寻到好的夫君。
“若三年后你还未出嫁,便回家来,爹给你备了最好的人选。”
他笑得狡黠,像娘故事里吃小孩的狼外婆。
我近日查账忙昏了头,竟忘了与爹约定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我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京中的适龄儿郎,最终陷入了沉默。
裴信却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再次与我保证:沈知遐虽是妾,却有他的真心,他必会好好爱护,绝不辜负。
裴信的姿态又低下来,眼睛却透过屏风,看我的反应。
我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摇了摇铃,管事推门而进,直接将裴信轰走。
在我眼神暗示下,管事还踹了裴信两脚。
当日我就去了七公主府。
无论如何,我得寻个幌子,将我爹糊弄过去。
“宝宝,你是不是忘了,护国寺还有个要为你还俗的和尚?”
我呆愣在原地。
真忘了。
“你没跟他说我是发酒疯,作不得数的?”
七公主捏了捏我的脸,笑得促狭:“说了呀,他不信,不然你自己去说?”
我不敢。
丢人。
娘年轻时钱多烧得慌,给护国寺捐了不少香油钱,住持至今还感念她的慷慨。
我坐在她牌位下,撑着下巴纠结。
殿外倏然风雨大作。
我一回头,便见一僧人站在门外。
天黑看不清长相,但他好像……站很久了。
8“贫僧来为已故沈大东家添香油。”
他声音清冽,十分好听。
我娘的长明灯是除了皇家以外,最大的,里面的香油满满当当,哪里需要添?
“进来吧。”
他果然去添了几滴香油,然后在我身侧的蒲团跪下,双手合十,朝我娘的牌位虔诚叩拜。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醉酒那晚的记忆渐渐清晰,我心头猛地爬出一层尴尬,忍不住往旁边缩了缩。
“你就是七公主那个……嘘~”他转过头来,轻轻一笑,指了指外面,暗示我小心隔墙有耳。
七公主是不甘心只做一个公主的。
我瞬间闭嘴。
和尚拜完,又给我娘念了一遍祈福的佛经,混着殿外哗啦啦的雨声,听得我昏昏欲睡。
再睁眼,身上多了一张素毯,脑袋下垫了一只荞麦枕。
和尚依旧跪在我隔壁的蒲团上,身姿挺拔,像一棵扎根在悬崖、却昂扬直上的青松。
夜色深沉,佛祖金身在烛火照映下金碧辉煌,像一片独独为他升起的灿烂霞光。
“禅师,醒着么?”
我低声问。
他缓缓睁开眼:“施主可要去禅房休息?”
睡这儿确实不舒服。
到了禅房,我才想起来方才要说的话。
在他转身时连忙拽住他的衣角。
“禅师,你实在不必为我还俗,我那日只是喝醉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贫僧明白,施主早些休息吧。”
不知为何,我竟在他眼里看见了落寞。
他只身穿过浓密的雨幕,霎时湿透了僧衣。
有些可怜。
我心中不忍,想问他要不要伞。
他却已消失在夜幕里。
雨水侵蚀了他的脚印,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9我在寺里住了三日,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和尚。
阿禾送了账簿来,我还以为是哪个铺子忘查了,翻开才发现,都是我这些年送裴信的东西。
合计:八千两。
肉痛到想哭。
“阿禾,你派人去寻裴信,那些屏风摆件、古玩字画,能要回来就要回来;食材药物、笔墨纸砚、绸缎车马等消耗品,要不回来就算了,我想办法从他手里赚回来。
速速去办!”
阿禾没走:“听闻裴世子昨夜也来了护国寺,与相府千金在后山等那一丛昙花开,此刻只怕还未下山。”
我决定亲自去要。
如今他有佳人在侧,大约不肯失了体面,该还还是得还的。
只是那相府千金去听早课了,院中只有裴信一人。
“你终究忍不住,来找我了?”
裴信很得意。
我将账簿往他身上一丢:“还钱!
否则我就告诉林家娘子,搅黄你们的婚事!”
裴信登时眉眼俱笑,他甚至没看那账簿一眼,便朝我走来,目光热切。
“知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已与你家长辈说好,纳你进门,但你的脾气要改改,若是……”裴信话未说完,突然被人一脚踹倒。
我眼前拂过一片僧衣,紧接着便看见和尚将裴信死死压在地上。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你既已定亲,何故又招惹别人?”
裴信努力挣扎了半晌,却未能挪动分毫,反而将脸憋得通红,近乎咬牙切齿地反驳。
“与你何干?
她本就离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