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上渐冻症的第二年,笨重的轮椅就成了我的双腿。
我费力的把礼裙套到身上,用手撑起身子,让裙子一点点滑落。
已经萎缩到扭曲的脚板撑不起最小码的高跟鞋,只能用透明的胶带把鞋子固定到脚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来不及去补已经被汗水弄花的妆面,我就推着轮椅急匆匆的赶出门去。
今晚是陆季川复出后第一场钢琴独奏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
也是他筹谋许久,要向我求婚的日子。
我得去。
一路上,我掰着手心,心想着,陆季川会怎么向我求婚呢?
是站在聚光灯下,大方把手伸向我,向全世界宣布我是他最爱的人。
还是会把我抱起,在他视为第二生命的钢琴架前共同弹奏《梦中的婚礼》,给我戴上他早已准备好的戒指。
陆季川,我真的好期待这一刻啊。
到了会场,周遭的灯光都已经昏暗了下来,只剩一束光打在陆季川身上。
陆季川指尖生风,一百三十分钟的演奏时长他没有展示一丝疲累。
只有兴奋。
我知道,陆季川等今天等了很久。
从五年前他确诊渐冻症,不再涉足琴键,再到两年前他渐冻症奇迹般的恢复。
他苦练两年,就为了今天。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落地,陆季川拿起一旁的话筒,站在钢琴架旁。
利落的黑色西装把他的双腿衬得修长,深色的瞳孔里也流露出温柔的爱意。
语气舒缓,“今天,我能重新站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温柔的眼神扫过台下落在最后一排。
我的心扑通直跳。
大家心照不宣的发出暧昧的笑声。
我坐在最漆黑的角落里,拽紧手心。
那些在深夜里,陆季川偷偷跑到阳台背诵的表白誓言。
一直藏在西装口袋里时不时拿出来抚摸的白色钻戒。
似乎都要在今天,化做现实了。
陆季川站在握紧手中的话筒,把手伸向我这边。
一束耀眼的白光缓缓挪来,我忍不住内心的雀跃想要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
“林寄夏,我们相爱十七年了,你愿意嫁给我,让我守护你一辈子吗?”
什么?
心口一窒的感觉,让我脸色退至煞白。
陆季川要求婚的人,居然不是我!
耀眼的白光打在我头顶,把我衬得像个死人。
身旁,一位穿着火红色裙子的女人捂着嘴,激动得站起身来,眼里泪光突现。
是林寄夏,陆季川七年前出国的前任。
我就这么呆坐在那里,看着陆季川深情款款的眼神一动不动的落在林寄夏的身上。
林寄夏飞快地起身,裙摆划过我的脸颊,落入了陆季川的怀里。
“季川,你怎么突然......”
“因为我等不及了,寄夏,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娶你。”
......
那些陆季川深夜里偷偷背诵的誓言,此刻都已化作尖刀把我耳朵扎得血流不止。
那枚他珍藏着,摸了又摸的戒指,变成了无形的绳索,缠绕在我的脖子上,把我勒得近乎窒息。
酸楚卡在我的嗓子眼。
怎么会这样呢?
陆季川求婚的人,怎么就变成了别人?
明明今天他出门前,还捧着我的脸吻得缱绻,告诉我,他最爱的人就是我了。
我看着台上,激动到相拥相吻的两人。
陆季川的眼里的爱意,是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样的眼神他也看了我七年。
我慌忙地逃出那个窒息的演奏厅,推着轮椅躲到了另一扇门后。
手脚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