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然而,怎能不怀恨在心?
青梅竹马的岁月并非只有我与宋宇承,还有景珩。
明明出生于武将之家,却生得一颗慈悲之心,常为街边饥饿的孩童解囊,未曾斟酌他们是否在骗人。
每当百姓遭遇天灾之害,他总是首当其冲。
面对疫病的肆掠,他竭尽心智,以减轻民众之苦。
父皇时常赞叹,若国泰民安,景珩定是最佳的宰辅人选。
然而,世道凶险,国难频频。
对于他,国家既是依托,又是重担。
身为将军家的嫡子,他生来便背负着一国的希望与责任,过的日子总在刀锋线上徘徊。
仍然记忆犹新的是那个严冬,他那般怕冷的人,却为了掩护我私行出宫之罪,将所有过错一肩扛起。
父皇盛怒之下,赏给他五十军棍。
雪舞飘落,他为了不让我心生愧疚,五十棍下来却始终紧咬牙关。
只是静静地看向我,用那样的眼神轻声告诉我,
「宁儿,放心,其实不疼的。」
那负责掌棍的太监手段何其重,我太知道,而父皇的旨意,又岂敢违逆?
即便我哭泣恳求,那铁棍却仍然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景珩的身上。
我泣不成声,心知父皇深知出宫之事原为我起,他们无法制止。
然而,他不会罚我,景珩成了他用以警诫我的牺牲。
身为公主,我是千金之躯,他绝不会伤我分毫,但对于我周围的人,他却从未手软。
景珩满身鲜血,我则悲痛到无法呼吸,跌坐在风雪中。
宋宇承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旁边,不言一语。
时日已久,那些具体的细节早已被冲淡,我不再记得是如何重返宫中,景珩又是如何归到将军府的。
但那雪花飘洒的日子,雪地中,景珩那鲜红的身影,成了最深的回忆。
那年,我明悟了所谓的宠爱,终究有界限。
恨,却不知道该将它投向何方。
「你再说一次,景珩他究竟怎了?」我怒意盈然,嗓音震颤地逼问。
宫女面如寒霜,跪伏在冰冷的石地,颤声如蚊响道。
「回公主,景公子他,他被封为骠骑将军,明日启程前往边关。」
我震惊之下身体一软,跌坐回榻上,面如白纸,心中波涛汹涌。
仅过三日,景珩遭受如此重刑,恐怕连床边都未能迈步,何况是奔波于战场?
如今国家战事并未紧迫,何以此刻派他前行?
「是何人提议的?」
云家?似乎并非可能,兵权之事他们难以干涉。
孙家?也未必。他们与景家是世代友好,关系甚佳。
难道是高家?
「回公主,是宋家。是宋世子的建议。」
我心中怒火冲天,眼前似有乌云密布,气得几乎晕厥。
在我青涩的回忆中,宋宇承这如同背信弃义,亵渎了我们三人之间的纯真情谊。
难道,他是想藉景珩之险境,进一步提升自家地位?
「召宋世子入宫,本宫要亲自问他。」
我不明白,难道真的是他?
宫女领旨而去,行至殿门,似有所思地回首。
「公主,请恕奴婢直言,近闻云家正思将云婉舒定亲于景小将军。」
「宋世子与云家的那位小姐,有些往来。」
话语传到我耳中,怎么说也不止「有些来往」几个字。
我按捺住心头的浮躁与疑虑,静静坐在凤梧之上。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有人进来。
而来者,却并非是宋宇承,只是那前去通报的宫女。
「公主,宋公子并不在府中。」
其所在,自无须多问。
景珩生死之间,宋宇承却在红尘中沉醉。
此刻,我心中对宋宇承的恨到达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