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江清月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她瞪大眼睛,直接站起身:“真的?”
她越是高兴越是欣喜,燕礼便觉得越是刺目越是难受。
江清月现在讨厌他的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上许多。
“真的。”燕礼晦涩的眼神终于在江清月脸上聚焦,“我和你和离。”
江清月迅速从一边拿过宣纸,铺在燕礼面前,然后将毛笔双手捧给燕礼,十分殷勤狗腿地道:“事不宜迟,和离书,就现在。”
燕礼没有立刻接笔,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江清月。
她眼中的开心和欢喜,在灯光下仿佛化作了一汪清水,浸润了空气,连口鼻尖的呼吸,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和欢欣。
燕礼接过笔,手不可抑制地颤抖。
一股酒气忽然上来,他忍不住转到一边,轻咳了几声。
江清月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燕礼:“齐王殿下,您请。”
这是燕礼第一次,享受到江清月的细心和温柔。
但是这是基于,他要和她和离的前提下。
否则她对他肯定还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那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一想到这里,燕礼又咳了几声。
他接过水杯,喝了几口。
“好了吗王爷?”江清月十分关切地问。
燕礼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写吧。”江清月忙不迭地道。
她好怕燕礼一会儿再反悔了。
燕礼接过笔,复杂的看了江清月一眼,并未落笔。
“写啊,王爷。”江清月看着他,“你是不是不会写?”
燕礼抿唇,喉结上下滚动。
“没事,我替你写,你签字就行了。”江清月将笔从燕礼手中拽过来,沾了沾墨水,行云流水写了洋洋洒洒一张。
江氏长女,秉承圣恩,为齐王侧妃。但结缘不和,反目生怨,多有仇隙。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又念病体缠绵,不忍遗憾。则各还本道,自归其室。此后各自生死,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和离是实。
最后一个字落下,江清月很是满意地又看了一遍,然后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来吧,齐王殿下。”江清月将笔递给燕礼。
一根轻轻的毛笔,在燕礼手中,仿佛有千斤重,让他几欲握不住。
江清月觉得自己已经很温柔了,她连和离书都写得这么委婉。
燕礼的笔久久未落,一滴墨掉下来,落在了纸上,氤氲一片。
“诶诶诶,注意一下。”江清月皱眉,“那这张脏了的给你,我一会儿再写一张,正好一式两份,各自为证。”
燕礼垂眸,看着这张纸。
不是一般女子惯用的簪花小楷,而是一种奇怪的字体,他从未见过。但是有种别样的风致,十分的干净利落,一笔一划都带着风骨力道。
“这是瘦金体。”江清月给燕礼解释,“签字啊。”
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燕礼颤颤巍巍落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写得最难看的一次。
江清月倒是没有在意那些,又飞快写了一张,又让燕礼签名。
然后还让他按了手印。
真的是怕他后悔,江清月的一系列动作都进行得飞快。
搞定之后,江清月看着自己的那张和离书,真是觉得……
满意啊!
她小心翼翼将这张纸叠起来,收入怀中。
燕礼像是一尊雕塑一样立在那里,依旧在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和离书。
“很晚了,王爷打算去哪里?”江清月心情大好,“是去王妃那里,还是去卢侧妃那里?我派人送王爷过去!”
燕礼没有看向江清月,而是深吸几口气,将那张和离书攥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
一直等在清秋院外边的许衍见到燕礼出来,立刻给他打好灯笼。
王爷的步子倒不像是方才那般摇摇晃晃的了,只是他这种落寞和寂寥,是方才见到的时候没有的。
许衍朝着清秋院里边看了一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爷慢点儿,奴才送您回去。”
但是走了没几步,燕礼就“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许衍立刻叫人将燕礼抬起来送回去,叫大夫。
整个王府一晚上又是鸡飞狗跳。
当然,江清月的清秋院除外。
得到了自己一直都想得到的东西,江清月的心情,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醒来,江清月就又从怀中摸出那张和离书细看。
还好,不是幻觉。
因为开心,早餐江清月都多吃了许多。
许衍过来的时候,说燕礼昨天晚上晕倒了,然后就起了高烧,现在都还没退。
江清月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便催促着许衍将礼单送去华安行宫。
想到那张礼单,许衍嘴唇哆嗦了哆嗦,也没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在华安行宫外边,许衍踌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迈进去。
他简直不敢想象,一会儿那位八皇子见到县主要的东西,会作何反应。
表明身份之后,许衍将盒子哆嗦着交给了秦泽。
秦泽并不知这位齐王府管家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但是一听到是江清月送来的礼单,瞬间露出一抹笑,拿出了里边那张薄薄的纸。
“就一张?”秦泽问。
“是。”许衍恭声回答。
“这也太少了吧,一张纸才能写多少?”秦泽皱眉,“礼单不都洋洋洒洒一大堆么?荣安县主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许衍嘴角抽了抽,好说话?
劳烦您先看了那纸再说话好吗?
秦泽有些不解,打开了那张纸,看着上边的几行字。
他还没什么表示,但是身后的侍女,手里端着的茶杯直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侍女立刻诚惶诚恐的跪地,倒连连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秦泽脸色瞬间一沉,将那纸上的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道:“这真是荣安县主让你送来的?”
“是。”许衍已经隐约可以感受秦泽的雷霆之怒了,但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荣安县主的叮嘱说出来,“县主说,您是当着皇上和诸大臣的面儿答应过的,县主不管要什么,您都会给。要是您拿不出县主想要的东西,县主就不嫁……”
“混账!”秦泽暴喝一声,直接打断了许衍的话,“东西?就她写的这东西,这是人能给的?”
许衍又道:“县主说,八皇子答应过,只要县主要的不是华安的皇位,您都会给。”
秦泽勃然大怒,狠狠指着许衍:“很好。”
而此时,另外一名男子从外边走入,问道:“八皇弟,怎么了?”
秦泽一把将那张纸甩给男子,暴怒道:“那个江清月,她他娘的竟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