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庭主妇第十二年，在婆婆的眼中，我的作用只剩下传宗接代。
两个女儿被她骂赔钱货，丈夫也默不作声。
他们怎么忘了，公司是我们共同创立的。
哪怕我不管事，也依然是第二大股东啊。
1
“现在三胎政策都放开那么久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大孙子？”
正吃着饭呢，婆婆再次旧事重提。
“我们知道了。”
路方明扒拉了几口饭，很不耐烦的口气。
我看着他，心里惶惶然，莫名的难过。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说，这都一年多了，也没个动静，给你们买的中药，你们也不喝。”
“你们趁着还年轻，不抓紧要个儿子，以后死了，都没人给你盖棺材板。”
婆婆那边的习俗，只有儿子才能送终。
“我吃好了，先回屋了。”
路方明放下筷子，逃荒般回卧室，关上门。
婆婆一转头，把炮火开向了我。
“你也四十了，再不抓紧就真的生不动了，现在医院不都是有那个什么针吗？你去打两针，好怀孕。”
“你说说你，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就知道花钱，生了两个赔钱货，天天学这学那，花那么多钱，当我儿子赚钱容易嘛？”
“还有你们，吃吃吃，就知道吃，是不是你们不想要弟弟，怕和你们争家产，想断了我们老路家的后？”
“小崽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心眼，长大…”
说我我勉强可以忍受，可数落我的女儿，不可以。
忍无可忍，我啪的把筷子重重一放，婆婆被吓了一跳，又变本加厉。
“怎么，我说错了吗？敢给我甩脸子了，你…”
“念念，慕慕，妈妈带你们出去吃肯德基。”
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婆婆吵架。
婆婆向来不是善茬，被我甩了脸子更是拉不下面子，哭天喊地的说我不孝。
“真是反了天了，说你两句还和我发脾气。”
“儿子啊，你看看，这就是你娶进来的好媳妇，这十几年我受了多少苦啊。”
她是个大嗓门，隔着一扇门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慕丧着脸：“妈妈，奶奶是不是讨厌我和姐姐，只想要孙子？”
我蹲下来平视着慕慕的双眼，摸摸她的头。
“记住，你和姐姐是我的宝贝，就像妈妈是外公外婆的宝贝一样。至于奶奶，你们不需要委屈自己讨好她。”
“念念，慕慕，如果妈妈带你们住在另一个房子里，没有奶奶，你们会开心吗？”
“真的吗？”
慕慕到底年纪小，想的纯粹。
念念默默喝着可乐，不说话。
2
回到家的时候，婆婆已经睡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把念念和慕慕哄睡之后，我才回房间。
路方明坐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疲惫的脸上。
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回来了？”
呛人的烟味弥漫整个卧室，床头的烟灰缸里都是香烟头。
“不是说了不要在卧室抽烟，要抽去阳台抽。”
拉开阳台的侧门，打开空调吹散屋内呛人的烟气。
“我抽这么多烟是为了谁？你自己带着女儿跑出去，不理我妈的感受，潇洒完了，现在回来不知道安慰我，一上来就指责我抽烟不能在卧室。”
路方明口气很冲，把我的脾气也激上来了。
“我们都已经说好不会再生了，你妈天天就逼着我们生儿子生儿子，你每次都嗯嗯嗯知道了，你就不能明明白白说清楚？”
“那是我妈，她不过是想抱孙子，你就不能为了我，多体谅体谅她吗？”
“为了你？”
又是这句！
真是好笑。
“路方明，就是为了你，我体谅了这么多年。你一上班不着家不用面对，可我呢，天天面对着你妈。稍微一不如她意，她就哭着骂我不孝，我怎么不见有人体谅体谅我？”
“别的事也就罢了，她现在直接开始数落我们女儿了。你妈是你的亲人，你疼她，那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的女儿！”
“我妈年级大了，就这么点盼头。”
路方明又用这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他没错，婆婆没错，错的永远都是不顺着他们意的我。
“那你就为了哄她，给她不可能的期盼？”
我冷冷的看着他。
“还是准备如你妈所愿，在外头找个女人，给她生孙子！”
“简真，你胡说什么！”
路方明声音突然拔高，我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心虚还是气急了。
把心底的话摊出来，我情绪已经没那么激动了，淡漠道：“你妈的心思，你当真不知道吗？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
3
第二天，接了念念和慕慕放学后，她们撒娇要和我一起去接爸爸下班。
一看就是念念的主意，十二岁的小姑娘，心思最是敏感。
昨晚的事情，还有和路方明的吵架，她应该都听到了。
她这是想给我和路方明一个和好的机会。
我笑着点了点头，也确实需要一个契机和路方明好好谈谈。
到他公司楼下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和一个女的出来，有说有笑。
那个女的是谁我不知道，举止间看得出来他们很熟悉。
即使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女生身上散发的自信从容。
女生很漂亮，很干练，很有魅力，很像......从前的自己。
没有特别亲密的动作，但能看得出路方明眼中的欣赏，与面对我时的不耐与厌烦，形成鲜明的对比。
原来在外面的路方明，是这个样子啊。
嘴角微扬，左手偶尔比划着什么，眼神深邃有力，侃侃而谈，仿佛天下都在他掌控中，自信高傲。
与在家的路方明，全然不同。
在家里时，永远沉着一张脸，沉默寡言，眉头紧皱，偶尔面对女儿时的笑容，也是从不耐烦中透着勉强。
曾经，与我相处时，他也是在外的这副模样。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开始变了？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自卑，带着女儿，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4
从他公司楼下回来，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无光，脸色蜡黄，眉头紧皱，一整个怨妇脸。
桌子上简单的护肤水，面霜，还有从来没有用过就已经过期的口红和粉底。
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模样。
与路方明的冷战还在继续，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最近公司太忙，我就不回去了。”
他是在等着我主动认错，给他台阶。
“好。”
微信发送出去后，对方没有再回。
以前总想着他在外工作太累，不想回到家还有糟心事烦他，所以我总是一退再退，退到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这一次，我不想再退了，我想把丢失的自己找回来。
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简历投了三四家，可惜石沉大海。
离开职场十几年，这些在我的意料之内，虽然灰心，但不丧气。
我更新了衣柜里的衣服，买了喜欢的化妆品，雇了家政负责打扫卫生。
“你当我儿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怎么这么败家？自己在家没事干，做做家务怎么了，娇贵的还找家政？”
“还有，你这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个狐狸精似的，你是想给我儿子带绿帽子吗？”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一个老女人，也就我儿子心好，念着你生了两个赔钱货，不嫌弃你，你倒好，还学会变本加厉了。”
“你老公好几天没回来了，也不见你着急，还发骚天天往外跑，真以为我儿子没了你不行？不就是一个黄脸婆吗？”
“我儿子可是公司大老板，有多少小姑娘惦记着呢，你在家给我收敛点，要是敢让我儿子丢脸，我扒了你的皮。”
婆婆一如既往的挑刺。
以前，我总是默默地回屋，任由她在外面谩骂，她还真以为我是泥娃娃，没脾气呢。
以前是不想把家里的乌烟瘴气，带给女儿或老公。
现在，我不忍了。
“赔钱货？妈，你说的是你自己吧。看来妈你没出嫁前，外婆很嫌弃你啊，所以才这么看不惯我女儿们有妈妈疼。”
“可怜外婆已经走了，妈你这辈子是体会不到当女儿被妈妈疼的感觉了。”
“还有啊，老公赚钱不就是给老婆花的吗？不是有句话说的好，老公负责赚钱养家，老婆负责貌美如花。”
“我不花我老公赚的钱，难不成还要花别的男人的钱吗？”
婆婆怒睁着眼，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胸口起伏的像火山车，一只手放在胸口上，一只手指着我“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妈，我要出门了，你可别气晕了，没人给你叫救护车。”
扔下这一句，我就拎着包离开了。
报了一个培训班，要开始上课了，我可不能迟到。
我打开家里的监控，看着我那被气得跳脚的婆婆失去了对骂目标，转头就给路方明打电话，鬼哭狼嚎寻死腻活的。
还知道告状，看来不会气晕了。
我收起手机，放下心来。
中间路方明给我来了好几个电话，因为在上课，我都没接。
对方又发来几条质问的微信。
我也没回。
5
1
两节课，三个小时。
这个钱真的是没有白花，不仅能接触到行业的最新知识，还遇到了不少大公司的财务人员，甚至总监级别的。
与他们聊了几句，受益匪浅。
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连续几天没有回家的路方明，今天竟然回来了。
我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男人，还真是视觉动物。
婆婆的房门紧闭，不知道路方明和她说了什么，竟然没有在我回家的第一时间出来耀武扬威。
“听妈说，你雇了个阿姨接念念慕慕下班，你最近是在忙什么吗？”
路方明真是聪明，婆婆肯定不止说了这一点，今天我们吵架的事情，她肯定是夸大了十分说的，但他却偏偏挑女儿入手，真是懂得打蛇打三寸的道理。
“我最近忙着上课。”
我随手把包挂在架子上，打开电脑。
“上什么课？”
“我要出去找工作。”
“找工作？”
路方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激动。
“好好的找什么工作？你要是上班了，女儿怎么办？”
我笑了：“现在慕慕都已经9岁了，不需要我每天看着了，我怎么不能找工作？”
“我不同意！”
“为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他。
“我们两个人都忙着上班的话，没有时间照顾家里，女儿会不适应的。”
路方明不知道，他每次心虚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这一次，他看着衣柜，目光闪躲。
“或者，你可以把公司交给我，你在家做全职主夫。”
路方明警惕的回头。
“真真，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当初我可以为了家庭放弃工作，现在你为什么不可以呢？”
“别闹，现在的公司业务你都不熟，而且工作那么累，在家享福多好......”
路方明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
只是脸上的提防却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可惜路方明不知道的是，我虽然要找工作，却从来没有打算回我们两人一手创立的公司。
那家当初为了实现他的梦想，我放弃了优秀的offer，陪他一起创业的公司。
只不过随意的试探，结果让我的心如坠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