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博士,我考虑好了,我去研究所。”
电话里,齐博士的声音很激动,显然是为抢来了一个好苗子而高兴。
“太好了,程南,我随时欢迎你,不过咱们所的研究项目都需要保密,进了这里就很难和外界联系了,你家里那边没有意见吗?”
程南嗓音干涩:“您放心吧,他们没有意见。”
也不会有人有意见了。
“好,那你这几天抓紧和身边亲友道别,七天后单位派人去羊城接你。”
电话挂断,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程南抱着怀里冰冷的骨灰坛,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她默默抱住“父亲”,目光空洞的看着桌面上那张纸。
那是父亲程志远的死亡证明,他身中毒贩十八刀,后又拉着浑身绑满炸弹的毒贩同归于尽,死于她二十二岁生日的前夕。
因为是执行秘密任务,她甚至不能为他操办丧事,骨灰都是机密要员送来的。
她是孤儿了,程南想。
这念头就如一团棉花塞进喉咙,一双大掌抓紧心脏,让她口鼻不住发酸,眼泪也簌簌落下。
起初只是呜咽,后面就是放声哀嚎。
哭到后面,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次睁眼,已经是早上七点。
程南头疼欲裂,摸了摸额头倒是不烫了,她退烧了。
打开手机,入目就是沈潇潇的消息。
“南南姐,听说你昨晚发烧了,昨天城东这里的烟花秀可漂亮了,秉桐哥和秉书哥和我玩的很开心!”
“等下次我们一起啊?”
这两条消息下,还有一张照片。
漆黑的天幕之上,是绚烂的烟花。
沈潇潇被两个面容及其相似的帅气男人簇拥在中间,三人对着镜头笑的灿烂。
程南知道沈潇潇是在炫耀。
可看到这张照片,她仍旧忍不住失神。
在程南的手机相册里,类似这种站位的照片不知凡几。
但站在谢秉书和谢秉桐中间的人,从来都是她。
他们都是军区大院的孩子,谢家和程家又是邻居。
她生母早丧,程志远常年外出执行任务,又是个大男人不会做饭养闺女,少不得就得麻烦邻居谢家大嫂。
她嘴甜会哄人,谢妈妈很喜欢她,常志远不在的时候,都是让她住在谢家里的。
一来二去的,谢家倒像程南的第二个家了。
她就是如此,和谢秉书、谢秉桐这对双胞胎兄弟一起长大。
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从小学到高中,他们都是一个班级,谢秉书和谢秉桐兄弟俩坐同桌,她就坐两人的前排。
他们从不许别人欺负她,但会悄悄揪她的马尾辫。
年少知慕艾之时,他俩都先后跟她表过白,甚至还为这件事打过架。
她不知如何抉择,甚至搬出过谢家,想要回避。
谢家兄弟却又都红了眼求她,说再不会逼她。
高中毕业后,他们又考取同一所大学,虽不同系,但双方的父母都为他们在洋城购置房子,还是楼上楼下。
三人见天的黏在一起,两兄弟同样的关心她。
谢秉书擅长软件开发,大一就招募团队,又开网络公司,早已吃喝不愁。
谢秉桐则是游戏主播,凭借高超的技术成为百万网红,一场直播收入几千不等,努努力年入百万也不成问题。
两人都是天之骄子,但一没事却只愿意围在她身边,见天因为她亲近兄弟其中一人而吃飞醋。
程南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她本打算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兄弟中一人,早日断了另一人念头。
可大三那年的暑假,沈潇潇一出现在军区大院,让一切都物是人非。
沈潇潇是谢爸爸战友的女儿。
刚见面,就是在她双亲的葬礼上,她一身黑裙,哭的梨花带雨。
程南失去过母亲,能够体会沈潇潇的感受,便与她成为朋友。
谢家兄弟本来对沈潇潇不假辞色,但后来因为程南的缘故,也慢慢接受了她的存在。
三人行变四人行,他们都在羊城上大学,之后交往便越来越多,几人也时常相聚。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四人行又变成三人行。
这次,被剔除在外的却是程南。
也许,是她该退出的时候了。
程南没回复沈潇潇的消息,放下手机踩在地板上。
将父亲的死亡证明放好,程南又摸摸骨灰坛,忍住鼻酸,准备把隔壁的行李箱拿来,收拾行礼。
刚走出卧室门口,大门就被打开。
下一秒,她正对上谢秉书和谢秉桐的目光。
谢秉书性子沉稳,很快摆脱尴尬,走到程南身边:“怎么醒的这么早?还烧不烧了?我贴贴。”
谢秉桐跟在他身后:“我也摸摸。”
“没事了。”程南轻巧避开两人的手,转身坐在沙发上。
谢秉书手被撩在半空中,不悦皱起眉。
谢秉桐则主动坐到程南身边,开始解释:“南南,昨天我和哥哥不是故意丢下你,潇潇自己在羊城,都没人做伴,她家境不好,也没看过正经的烟花秀,我们就去陪陪她而已。”
程南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有点胃疼,用右手摁着肚子,根本不想说话。
沉默在室内蔓延,谢家兄弟的脸色变得难看。
谢秉书深吸一口气,仍然耐着性子说:“南南,你知道的,潇潇是个孤儿,她又没有朋友,你应该可怜她!”
孤儿?程南苦涩牵牵嘴角:“好,我理解,你们有空就多陪陪她吧。”
听到这话,谢秉桐噌的站了起来。
他认为程南在演戏,直接不耐反问:“南南,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和哥哥都这么跟你解释了,你还要说反话?”
谢秉书冷冷的看了程南一眼:“看来,真是我和秉桐这么多年把你给惯坏了!”
大门啪的被关上,兄弟俩含着怒气走了。
程南枯坐半晌,自嘲笑笑又起身。
就这样吧!
还有七天......她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