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永远是我的软肋。
只要她说不要我,我就会哭着求她别扔下我。
奶奶死前和我说,如果她不在人世,一定要待在爸妈身边。
他们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所以无论弟弟怎样打我骂我,爸妈怎样不重视我,我也要跟在他们身边。
因为我相信,血浓于水。
可是妈妈,这次我没办法给你回电话。
我已经死了。
这次不是你扔下我,而是我不要你了。
5
不久后,失踪少女的新闻变成少女碎尸案,凶手是精神分裂的病人。
这类人群的犯案引发了社会关注,有人说应当按照正常人审判,也有人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罪。
可是尸体初步识别不出来死者身份,只能等待一周后的DNA检测结果。
舆论发酵得很快,法庭甚至找了二十个人民陪审员。
爸爸作为残疾人市区代表,妈妈作为社区工作人员都被选中当做人民陪审员。
开庭前几天,爸妈接到一通电话,是公安机关打来的。
「杨先生,您的女儿法医检测报告已出,请速来公安局核查。」
妈妈的眼神一抖,随后又恢复正常。
「现在骗子诈骗都诈到我头上了?」
「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对方还在不断重复着说死者的伤势,爸妈根本没时间理会,因为弟弟似乎又要开始闹事了。
他手里拿着一把瑞士军刀,从笼子里拽出小兔子,当着爸妈的面一刀一刀将兔子的皮全部活剥。
妈妈试图制止。
「小泉,你清醒点!」
我的心仿佛都被刀子割裂,那是我养了五年的兔子!
那是妈妈送过我唯一的生日礼物!
那是我的好朋友豆丁!
爸爸似乎也被吓住,轮椅转动得飞快,结果倒在地上。
抬头刚好对上弟弟的视线。
他的眼神透露着对杀戮的渴望,满眼猩红,和杀人狂没什么两样。
最后,是妈妈一针镇定剂控制住弟弟,但是豆丁已经没办法再活过来。
单薄的皮和裸露的肉身只能埋葬于土壤之下。
这是我第一次恨他们所有人。
越临近开庭,爸妈接到的诈骗电话也越来越多,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拒接。
直到案件开庭前,双方代表皆无人出席。
而他们想要我和弟弟一同目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所以在开庭前给我打了无数遍电话。
说「杨莉莉,你要是再不过来,明天我们就去断绝母女关系!」
「从此,你我就是陌生人!」
妈妈的脸色愈发难看,爸爸也在一旁不屑道。
「这个死丫头,早知道她这样,当初就让她留在农村,带过来也是祸害。」
开庭时,只有二十名人民审判员按时到场,大屏幕上闪过一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每一张都触目惊心,惨绝人寰。
很快,经法官的叙述,人民审判员将采取第一轮审判。
爸妈都选择无罪,他们说精神病人是无意识犯罪。
还以论证,论据动摇在场的其他审判员。
我看着爸妈为杀害亲生女儿的凶手脱罪,嘴里一阵苦涩。
原来,死后也会伤心。
原来,死后他们也没有倾向于自己的女儿。
直到最后,爸妈以一己之力成功为精神病人开脱了罪责。
法槌落下,被判无罪。
他们说。
「精神病又不是正常人,法律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办!」
「我们要维护法律的公平与正义!」
散庭之际,法医带着化验报告来到了现场,大声宣读着报告。
「死者杨莉莉,今年19岁,b型血,被发现时已无生命特征,至今联系不上家人。」
又详细讲述了被害过程和能够确认身份的东西。
是一对红珊瑚耳环。
妈妈听到名字的一刹那顿时睁大眼睛,缓慢挪动着脚步走到法医面前,仔细打量起这对耳环。
突然,她直接倒在地上,手里死死攥住耳环。
大哭着。
「这是莉莉的耳环!」
「你们从哪里拿到的?」
法医说道。
「这是死者的遗物。」
爸爸慢慢推着轮椅,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说什么?」
「什么死者?」
旁边的助手拿出一张带着我死相的照片。
「今天你们审判的案子就是死者杨莉莉的碎尸案!」
「就在刚刚你们为被告进行了无罪辩护!」
6
妈妈蹲坐在地上不停摇头否认着,不可能是莉莉!不可能!
佛珠被不小心扯断,散落一地。
她发了疯般吼道。
「这是上天再说不公平!我们要上诉!」
可是在半小时前,他们明明还在为被告争取无罪。
爸爸问道。
「你们凭什么说这就是我的女儿!这不可能!」
「之前小泉都把她打到骨折,她不也是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可是爸爸,我也是人,怎么不会死呢?
紧接着当时在房间内的监控录像在大屏幕滚动,画面中秦年发了疯般将我打死。
后来,我的身体被分成了一块一块,再也不是个完整的人。
妈妈看着视频,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爸爸的轮椅也翻倒在地,他吼道。
「你们在骗我们!不可能的!我不信!」
曾经多少次我在被弟弟打的时候,说了无数次我好疼。
你们从来没信过,你们只会说弟弟还是个孩子。
如果他欺负我,也要我一忍再忍,因为我这辈子生下来就亏欠弟弟。
我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现在如你们所愿,连同生命都一并还给你们。
爸妈最后还是被逼无奈地接受我已经死了的事实,从殡仪馆取走我的骨灰坛放在家里。
放在没有我的全家福照片下面。
正当他们在联系律师准备上诉事宜时,弟弟回来了。
一脚踢开门,大摇大摆进来,伸出手朝爸妈要钱。
怒气冲冲地说道。
「给我拿十万,快点!」
一向纵容他的妈妈犹豫了,因为现在家里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
她解释着。
「小泉,最近家里比较困难,真的没有钱。」
结果一下子惹恼了他,他从怀里就掏出电棍。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让妈妈后退几步,就连爸爸都有点害怕。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让你们拿钱,废话怎么这么多。」
「那个死女的,不是嫁人了,让她给我拿钱!」
妈妈反驳道。
「那是你姐姐,她已经死了!」
弟弟却没有惊讶,反而是哈哈大笑。
「她活得可真久,她早就应该死了的。」
爸爸颤抖着问道。
「杨泉,你什么意思。」
「她吃了一年多我的药,不死才怪!」
「我就是看不惯她!当初就应该把她眼珠子挖下来,再把舌头割下来喂狗!」
而妈妈此时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前几年总是声称自己身体疼。
因为我是真的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才12岁的我就总是高烧不退,但每次妈妈都只是扔给我一盒退烧药。
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小孩子抵抗力强,死不了。
可是我常常虚弱得会晕倒在学校,怕爸妈担心,我都不让同学告诉老师。
我怕他们说我矫情,所以我一直都装作很坚强。
直到17岁那年,我真的疼到受不了,和妈妈说自己可能生病了。
而妈妈忙着照顾感冒的弟弟,对我从头到尾只有两句话。
「生病了就挺着,家里没钱给你看病!」
「整天都说自己生病,你怎么不说自己要死了?」
7
我没钱去医院看病,只能偷翻着家里的药吃。
这些药全部都被弟弟扔进马桶里,然后让我亲手捞出来再吃掉。
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要打死我。
弟弟比我高大许多,我怕他。
想到这里,我有种突然解放的感觉,毕竟现在死了也不用再怕了。
好像也是种解脱。
杨泉的这一举动让爸妈彻底明白,曾经的我没有对他们撒过谎。
妈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突然翻开抽屉,找出我写过的道歉信。
厚厚的一叠,全部都是我替弟弟背的黑锅。
信有多少,我就挨了多少顿揍。
她再也没绷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哽咽地说着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可是妈妈,我听不到了。
我已经死了。
正当这时,门铃声响起,是秦年和我的婆婆。
看见是他们,爸爸指着鼻子大骂道。
「你们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而婆婆直接了当地进入正题。
「不想让杨泉蹲监狱,我劝你们最好撤诉!」
提到了弟弟,妈妈的脸色严肃起来。
原本婆婆带着秦年是想要将我的事情私下和解,但不小心听到杨泉对我下毒一事,于是准备威胁爸妈。
妈妈坚持说道。
「不可能!是秦年杀死了我的女儿,我要让他坐牢!」
可随后婆婆的一番理论让他们动摇了。
因为他们知道秦年是精神病人,定罪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杨泉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患有超雄综合征。
一旦被论罪,绝无可能逃脱。
他们怕了,犹豫再三还是答应撤诉。
看着他们劫后余生的模样,我就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在他们心里有一点位置。
我常常会想,既然一碗水端不平,又为什么要生两个呢?
可惜子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而父母却能掌控着子女的一生。
8
由于少女碎尸案引起了广泛关注,还有不少网友扒出来我们全家。
其中弟弟是超雄综合征的视频上了热搜,甚至将他开车撞死人的事情都扒了出来。
一时间,引起网络热议。
全家人甚至都不敢出门,妈妈整日在家里打坐,祈祷着生活能够恢复正常。
弟弟也被他们关在家里,如果再闹出点事情,就真的没办法再保护他。
可是事情还是找上了门。
警官站在门口询问。
「谁是杨泉,跟我们走一趟。」
爸妈吓坏了,连忙带着警官敲着弟弟的房门,结果根本没人答应。
其中一个身强体壮的警官一脚踹开门才发现,杨泉居然在屋子里虐待小动物!
满屋子都是猫狗的尸体!
血腥味扑面而来,爸妈愣住了,惊恐地问。
「小泉!这……这都是你做的?」
弟弟咧嘴一笑,承认了全部的犯罪事实。
他甚至还将视频四处转发,这才被网警注意到。
妈妈眼睛一黑晕了过去,佛珠散落一地。
而爸爸脸色骤变,因为他看见了弟弟用的那把刀。
是一把锋利的黑色手柄刀,刀上刻的字他记得很清楚。
夜行者。
他永远不会忘记双腿被这把刀砍断时的锋利,原来……
他寻找多年的凶手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
直到弟弟被带走,爸妈都没缓过来,他们无法相信自己宠爱的儿子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又想起妈妈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灾星将至,大祸临头。
如今终于证明,弟弟才是全家的灾星!
是他毁了我们全家!
妈妈大哭道。
「当时就不该生下来啊!」
「对不起,莉莉!是妈妈错怪了你。」
「都是妈妈的错,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爸爸看向自己空洞的双腿,眼眶一湿,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还记得,当时爸爸失去双腿时,他将这一切都怪罪于我。
因为我生病没能及时帮他叫救护车,让他葬送双腿。
可是,那时的我因服用弟弟的药导致浑身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就这样我真的成了全家的罪人。
妈妈整日焚香,祈祷以后平安无事。
可是她只上了三柱香。
她说只要保佑他们三个人就好。
她说希望我们全家事事顺心。
9
我的灵魂肆意飘荡,飘到了奶奶的坟墓旁边。
一个小小的山丘就是她死后的归宿。
七岁时,奶奶总是会带着我来到这片后山,她说这里的环境很好,有山有水。
如果死了,就藏在这里。
我那时还小,根本不懂死是什么,直到奶奶再也起不来。
从前佝偻着身子能背我上幼儿园的奶奶突然走不动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
有时还会忘记我是谁。
她会问。
「你是谁呀,我的小孙女莉莉在哪?你帮我叫她过来好不好?」
我哽咽地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总是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会拿出绣着梅花刺绣的手帕给我擦眼泪,还说。
「女娃不该哭,哭了就不好看啦。」
但奶奶下葬那日,我真的没哭。
直到爸妈将我领回家,我才捂着发霉的被子哭到眼睛红肿。
哭到最后衣服全都湿透,哭到嗓子发哑,几日都没办法说话。
没了奶奶,我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终究成了浮萍。
回到家后,我发现门口被法院贴上了封条。
原来,家里的财产都被弟弟挥霍一空,就连房子都全部被抵押。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还是去看望弟弟。
天性暴躁的杨泉,被铁链锁在凳子上,双眼猩红,面目狰狞。
妈妈手掌靠在玻璃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小泉,在里面就好好听话。」
而爸爸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我知道,爸爸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结果,弟弟在里面蹭地站起来大吼道。
「你们赶紧放我出去,要不然总有一天我出去就弄死你们!」
爸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等警方把弟弟带走后,妈妈才捂着脸,止不住的大哭起来。
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滴到刚串好的佛珠上。
他们也深知弟弟出来还是会危害社会,于是忍痛签下了医院看护协议。
将弟弟送去精神病院,以防暴乱。
后来,爸妈就蜗居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内。
爸爸整日对着空洞的双腿叹气,而妈妈一直坐在蒲垫上虔诚祈祷。
焚香也摆上四根。
可惜,迟来的祝福我早已不再需要。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他们是怎么为了钱逼迫我嫁给精神病人。
也不会忘了他们骂我是天生恶种!
是祸端!是灾星!
10
他们将弟弟会开车撞死人也一并怪罪在我头上,还说这一切都要让我赎罪。
妈妈以割腕自杀逼迫我去嫁给精神病人,即便她知道我可能会遭遇不测。
她说「养儿防老,女儿早晚要嫁出去!」
可是,如今她养的儿子一步步将她推入深渊。
我才是那个会给全家带来好运的人。
在我确认死亡不久后,爸妈开始筹备我的葬礼。
生活了近十年的家,竟然无法找到我的一张照片。
厚重的相册里面都是爸妈和弟弟的照片,这些年他们游山玩水,到处旅游。
但妈妈不让我去,她说我不配。
她说带我出去丢人,说我不乖。
可是我明明比弟弟乖很多。
爸妈甚至找不到任何我生活过的痕迹。
我无奈地笑了,因为上次你们说清除邪祟,把东西都扔了。
现在又去哪里找呢?
不死心的他们又踏上回老家的路,一路上坎坷颠簸。
直到他们看见那个即将要坍塌的土房,妈妈边推着轮椅边流泪。
「莉莉,妈妈真的不知道你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妈妈要是知道你过得这么苦,早就把你接回来了!」
爸爸忍着眼泪,不断抽着烟。
但只有我知道,在这里才是我真正开心的地方。
奶奶会带我去捞小鱼,捕蝉,还会亲手教我刻木雕。
我生病时,奶奶挨家挨户求人家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村里的卫生所。
她说女孩子生病要抓紧治,治晚了都会留下病根。
妈妈推开木门,发现里面都是我亲手刻的木雕。
其中一家四口的木雕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我在上面刻着爸爸,妈妈,弟弟,莉莉。
妈妈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说自己来晚了。
而我却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来。
消失在我的视线。
11
在那里,他们终于发现一张可以作为我的遗照,只是时间隔得有点久,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以为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对着遗照连连叹气,甚至还帮我擦了擦骨灰坛。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在门外发现了秦年的妈妈!
她怒气冲冲地赶到这里,一脚踢开贡品桌。
大吼道。
「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办葬礼?我看你们都应该为我儿子陪葬!」
妈妈吓了一跳,随后质问。
「你什么意思,现在到这里撒什么泼。」
「今天是我女儿的葬礼,赶紧滚出去!」
秦年妈妈掏出手机,视频播放了出来。
居然是秦年被人残害的影像,死法和我一模一样!
「这是不是你们干的,现在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给他的黄泉路垫脚。」
「我要让你们都去死!」
秦年妈妈魔怔了,竟然冲到旁边揭开黑布,里面摆满了数个煤气罐!
揭开的一瞬间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煤气味道。
妈妈迅速抱起骨灰坛,怒道。
「你儿子是罪有应得,他就该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爸爸也在妈妈旁边,准备抄起旁边的铁棍,但秦年妈妈丝毫不畏惧。
甚至大笑起来。
「今天我就送你们上路,都去死吧!」
眼看着秦年妈妈要点燃打火机,消防员和警方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她挣扎着吼叫。
「你们都不得好死,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在她被带走后,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怀里紧紧抱着我的骨灰坛,喃喃自语。
「还好莉莉没事,幸好幸好。」
可是妈妈,我人都死了,现在抱着我的骨灰有什么用呢?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
12
在举办完我的葬礼后,爸妈又去精神病院看望弟弟。
一进门,他们就被弟弟的样子吓到了。
他竟然成了光头,眉毛都被扒光!
弟弟在摆弄着塑料刀具,一刀一刀戳在玩偶上。
还说着「都给我去死,谁敢拦我就去死!」
妈妈想要安抚他,却被他凶狠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他们就隔着一面玻璃,说着自己的事情。
突然,弟弟蹭地站起身,四处打量着。
问道。
「那个女人呢?怎么还不过来挨打?」
爸妈互相对视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我。
然后杨泉对着玩偶一通乱揍,甚至脱光裤子撒尿在玩偶上。
冲着玩偶喊了我的名字。
妈妈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我竟然在家是遭受这样的对待。
她捂着脸抽泣,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现在我都还记得,弟弟拽着我的头发让我喝马桶里的水。
他说我生下来就是罪孽。
妈妈冲着弟弟大喊道。
「她是你姐姐,是你亲姐啊!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可是妈妈,这些难道不都是因为你的容忍他才会这样对我吗?
只有弟弟是犯错误的人吗?
子不教,父之过。
扪心自问,真的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13
爸妈将剩下的钱全部留给了精神病院,他们说以后不会来了。
背影渐渐消失在精神病院,而弟弟完全没有在意。
他固执地想要扒光自己的头发和眉毛。
恶狠狠地看着窗外。
全家彻底没了积蓄,爸爸也只能外出找工作,可是失去双腿的他几乎没有工作岗位。
整日推着轮椅走在大街小巷,偶尔累了会停在路边。
被路人以为是乞丐,随手扔了一枚硬币在他脚下。
爸爸泪目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曾经他可是受人敬仰的田径运动员,甚至还帮助省队拿过冠军。
如今只能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而妈妈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彻底看开,看破红尘,成为了出家人。
再次看到她时,她依旧是跪在蒲垫上虔诚祈祷。
她一生追求,向往的就是能够洗净内心,真正做到为人祈福。
可是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达到目的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会有人原谅她。
她只能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活在忏悔中。
后来,我又飘过去看了看秦年的妈妈,她到底还是疯了。
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逢人就问有没有人见过她的儿子。
她无法接受秦年的死,也不相信自己守护多年的儿子就这样被人碎尸。
人都是这样,精神支柱一旦倒塌,生活就没了活下去的信念。
秦年死后,尚有母亲在寻他念他。
可是我,死后才被家人想起。
如果10岁那年,我能勇敢说出那句我不去。
或许,现在的我活得很好吧。
14
我又回到了那个养我的老房子,重走了一遍小时候的路。
我似乎能看见,奶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我。
拐杖上还挂着我的小书包。
她会问。
「莉莉呀,今天在学校学到什么呀?」
我就会摇着头开始背诵古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那时的我还不懂这些话的含义,但现在我懂了。
句句表达的都是母亲的恩情,可是在我的一生中只有奶奶对我会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把她当作唯一的亲人。
通过那条小路,我看了那座小土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我随后坐在那里,一同仰望着天上。
老师说,死后的人都会成为星星保佑活着的人。
果然,那颗最亮的星星旁边也有了一颗发着微弱光亮的星星。
我笑看着那些星星。
渐渐地回想起。
奶奶和我一同坐在院子里刻着木雕,木雕很难,我总是雕不好。
她安慰我。
「莉莉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