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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黎景怔愣了一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皱着眉问道：“刘医生你什么意思？”
刘医生连连摇头叹气：“你妹妹的情况你知道的，她突然心脏病发只有你能做这项手术。”
“昨天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她错过最佳手术时机……去世了。”
黎景立马出声否认，神色严肃看着他：“这不可能！”
“小秋昨天早上身体还好好的。”
“刘医生，你就别跟他们一起胡闹了。”
“今天还是小秋订婚宴呢，我给大家带了喜糖。”
他见门口围观了一群同事，说着就从包里拿出喜糖分发给大家。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接。
毕竟在场的人昨天都看见小秋去世了。
黎景这才意识到大家态度有点不对劲，刚想转头质问我。
这时有人上前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喜糖。
“是我取消的！”
是小秋未婚夫的妈妈。
她昨天也在场，自然是知道我去找黎景的事。
黎景认出他，忙上前道歉：“不好意思啊，亲家阿姨。”
“齐时薇开玩笑的，我让她给你道歉。”
“我们小秋还好好的呢，取消订婚宴干吗？”
说完就要拽我过去赔罪。
亲家阿姨却马上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她没开玩笑。”
“小秋昨天确实去世了。”
“人都死了怎么订婚？”
她抹了抹眼泪，为她那个苦命的儿媳发声：“该道歉的是你！”
“小秋嫂子去求你回来做手术你都不回来。”
“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哥啊！”
“如今还全怪在小秋嫂子身上！”
旁边护士眼疾手快扶住了情绪激动的阿姨。
黎景是出了名的宠妹狂魔，医院的同事都知道的。
昨天都联系不上他，以为他是有很重要的事耽误了。
这会全都了解了来龙去脉。
知道是因为去露营而错过了给小秋做手术。
聚集在门口的医护人员都议论纷纷。
“黎医生不是对他妹妹最好了吗？”
“他妹妹还那么年轻，听刘医生说只要他回来做手术就能活下去的。”
“这女的是谁啊？黎医生老婆不是齐小姐吗？”
“宁愿跟她去露营也不回来手术，不知道黎医生会不会后悔啊？”
黎景被一连串消息砸晕了，他知道小秋未婚夫的妈妈不可能撒谎的。
他莫名开始有些心慌了，直感觉人要喘不过气来。
姜书意忙上前揽住他，给他顺气。
“阿景，他们是不是故意联合起来骗你的？”
她语气还有些委屈：“就为了不让你在我家酒店办订婚宴？”
这话也就只有黎景会信了。
果然他听完，看样子是真觉得有几分道理。
7
我忍不住冷笑，阻止了想出声替我解释的医护人员。
伸手拽着黎景往太平间走去。
“你不是不信吗？跟我去自己亲眼看！”
太平间门口阴风凉凉，黎景打了个冷颤，有些想退缩。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齐时薇……这种玩笑不好笑！”
我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整个人推进去：“好好看清楚我有没有开玩笑！”
黎景被我推到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发出了尖叫声。
我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跑，一把掀开覆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
那一刻，小秋苍白的面容在黎景面前放大。
是他熟悉的那张脸。
可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人也一动不动。
黎景当场被吓呆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反应过来后，颤抖着连连后退：“不，这是假的，这不是我妹妹！”
“这不是小秋！”
“她今天要订婚的！这怎么会是她！”
我在旁边冷眼看着他怀疑，崩溃，痛苦，发疯。
像我当初一样。
我明明哀求着告诉过他，小秋等着他做手术救命。
他却以为一切都是我要挽回他耍的手段。
他都忘了，自从他和姜书意重新联系后。
对小秋的照顾和关心，远不如我多。
如今他再后悔崩溃也无济于事，小秋已经去世了。
黎景大喊大叫了一会，然后又一一拽住我们询问。
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后，又忽然发了疯似的上前呼喊。
“小秋，你怎么躺在这了？”
“哥来了，哥今天还要帮你举办订婚宴呢！”
“你快起来别睡了。”
可是她再也不会应他了。
小秋被他晃得左扭右歪，右手臂的胎记露出来了。
黎景怔怔看着那胎记，情绪彻底崩溃了。
旁边护士看不下去了，过来劝他。
“黎医生，逝者为大，让她安心走吧。”
黎景却恶狠狠盯着她，疯了一样大吼，“你别胡说！”
“小秋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大家见劝不动，也都不敢出声了。
黎景颓靡的样子跪在小秋尸体前，一遍一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哥真的错了，小秋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你不能抛下哥离开的！”
见到这一幕，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觉得他真是可怜又可恨。
这时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一个男人。
直接将黎景推倒，骑在他身上打他。
“你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都怪你，为什么不救小秋！”
“明明只要你回医院，小秋就能活下来的！”
是小秋的未婚夫，昨天晕过去后就一直在住院。
刚刚醒来，听到黎景大闹太平间，又受到了刺激。
黎景挡不住发疯的他，只一个劲地哀求。
“对不起……对不起小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后面闻声而来的护士赶紧将小年拉开，给他打了镇静剂。
黎景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了。
8
没人挡住门口，姜书意这才能进来，心疼地将黎景揽入怀里安慰。
“不怪你的阿景，你也不知道小秋会死啊！”
“要不是某些人让你误会，你也不会错过给小秋做手术的！”
事到如今，这人还想把过错怪到我身上。
我刚想反驳，护士进来说殡仪馆的人到了，来拉尸体去火化。
之前我是想问黎景怎么处理小秋后事的。
但他的态度让人心寒，我也没指望他会处理。
我就给小秋预定了火化和墓地。
这会他却将小秋的尸体紧紧抱住，不让人搬动。
我只能让工作人员先出去等一等，跟他沟通下。
哪知半跪抱着尸体的黎景，突然猛地起身向我冲过来。
我一个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撞到旁边停尸柜边。
他死死拽住我的衣领，双眼猩红。
“齐时薇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妹妹？”
像是找到了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他眼眸里全是愤怒。
“所以你故意拖延时间，让我误会！”
“现在又急着火化他！”
我被他自欺欺人的态度气笑了，再也不想控制自己情绪。
也发了疯般朝他怒骂，“我让你误会什么了？”
“是没告诉你还是没求你？”
“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你亲手断了小秋的活路！”
“本来小秋能活下来的，因为你！”
“你非要跟这个女人去露营，也不愿意回来给小秋做手术。”
我扯开他的手，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不一会，他另一半边脸也红肿了起来。
“不……不是的……”
他捂住耳朵不愿意听，我偏要掰开他的手。
一字一句戳他的心窝，“害死小秋的人，是你！”
“现在她死了，你还不让她火化入土为安！”
“你不配当他哥！”
黎景彻底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终于不再阻拦工作人员将尸体带走。
见状我也不再停留在太平间。
黎景在姜书意的搀扶下跟着我回到了病房。
他刚一坐下，我就将之前他给我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黎景，如你的愿，我们离婚吧。”
“我已经签好名了，明天去领离婚证。”
没想到黎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他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跪着过来求我。
“齐时薇，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我刚失去了小秋，我不能再失去你的。”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从你和姜书意纠缠不清的时候开始，我们就不可能了。”
“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甚至厌恶我。”
“在小秋生死关头，你选择相信外人而不是我！”
“这已经是好聚好散的结果了。”
黎景还试图想拉我的手解释。
我直接甩开没再听他继续狡辩，转身离开。
在门外将手中的离婚协议塞到姜书意怀里，这应该是她想要的。
9
再次回到家中，我看着桌上的喜糖情绪又陷入悲伤中。
我和黎景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
一年前我们本来计划要个孩子的，这时候他的青梅姜书意回国了。
然后他以工作事由忙，再也没提过这事。
开始频频和姜书意参加各种爱好活动，和这个家渐远渐行。
我说过闹过质疑过，但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
后来我也变得沉默了。
他是医生每天忙得连轴转，我平常和小秋待在一起的时间还多点。
待在家里太容易触景伤情了，我决定今晚就收拾东西离开。
但还没等我离开，黎景也回来了。
他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样子，看到我手中的行李箱。
瞬间又红了眼，放低了姿态向我忏悔。
“时薇，我真的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跟姜书意没什么的，你相信我。”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因为有相同爱好喜欢去露营而已，我跟她从来没有逾越过，我以后肯定会跟她划清界限的。”
我挣脱开他的手，语气平淡：“黎景，这些话你信吗？”
“如果没有小秋这件事，你大概会一直这样。”
“你既有我帮你照顾家庭，又有相同兴趣的人陪你去玩。”
我内心毫无波澜，但说起时还是忍不住哽咽。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原谅的。”
“我没办法对和自己妹妹见死不救的人在一起生活。”
“也没办法和一个不忠诚于婚姻的人在一起生活。”
说完，我拿起行李箱直接离开。
黎景再次追出来，却被我隔绝在车窗外。
小秋的葬礼预定在三天后。
这三天以来，黎景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说后悔。
求我把小秋还给他，求我原谅他，求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听说他还不吃不喝晕倒了，姜书意急得都给我打电话。
我都只是冷眼看着，没搭理他们。
到小秋葬礼这天，黎景带着姜书意出现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一大圈，姜书意为他忙前忙后地做事。
他站在黎景旁边，像个胜利者一样很得意。
可黎景还是没同意离婚。
他一直回避我给他发要离婚的消息。
说好要去领离婚证的日子，他也没有出现。
葬礼结束后，我找到他说想谈谈。
姜书意倒先出声护住了：“你想干吗？”
“还想缠着阿景不放啊？”
黎景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摇了摇头说：“关于小秋的。”
“她留了些话给我和他哥。”
说完，黎景便随我离开了。
我们都没注意到身后姜书意难看的脸色。
10
休息室内，我拿出小秋留下来的手机，点开了录音界面。
她断断续续的话从手机里传来：
“哥……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拜托你帮我安排好阿年，我卡里的钱分成三份，你和嫂子还有阿年一人一份。我买的房子已经过户给阿年了，这是对他的补偿。”
“哥……我是支持嫂子离婚的，我想嫂子过得开心……哥我不在了，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尽管已经听过一次，但再次听到录音时。
我还是红了眼，心里悲痛万分。
那么懂事善良的小秋，在等待生命倒计时的时候，还想着我们。
她甚至没有一句怨言，全是担心我们过得不好。
“黎景，连小秋都是支持我离婚的。”
我将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你一直拖着不离婚没有意思的。”
黎景一遍遍听着录音，一遍遍呼喊着小秋。
他捂住心脏，感觉仿佛要痛得死过去了一样。
最后在悲痛中，哭着签下了离婚协议的名字。
周末和黎景从民政局离婚出来，他匆匆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我也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说是小秋突发心脏病的原因，已经调查清楚了。
当初他是在酒店门口被发现心脏病发送到医院的。
我怀疑并不是意外。
直到上次和黎景听完的小秋的录音后，我无意间在她的文件夹里还发现了另一段录音。
小秋心脏病发是因为和酒店工作人员起了冲突导致的。
原来出事那天早上她是去看订婚宴现场准备得怎么样。
却在离开前听到宴会工作人员聊天，是关于黎景和姜书意的。
他们调侃这是未来老板妹妹的婚礼场地，要多上点心。
小秋听到哥哥被开玩笑，就上前和他们理论。
然后却意外得知了姜书意和黎景的关系。
黎景在酒店出现过好几次，大家都默认他是老板男朋友。
小秋急切地否认，在和他们争执中，就突发心脏病了。
录音显示工作人员发现小秋晕倒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负责人询问怎么处理。
得到的是要把人和酒店撇清关系，伪装成小秋是自己心脏病发的指示。
酒店监控也拍得一清二楚。
他们将小秋从酒店里抬出来放在门口，然后打了救护车电话。
我将这段录音交给警察，他们通过调查。
最后锁定了这个出主意的负责人是姜书意。
所以黎景匆匆离开，是因为姜书意被警察带走了。
11
我赶到警局门口时，黎景刚把姜书意保释出来。
看见我出现，他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越过他，直接质问姜书意。
“你那天执意要拉走黎景去露营是故意的对不对？”
“让他不能及时回医院给小秋手术！”
“小秋心脏病发去世，就会变成一桩意外事件。”
“你胡说什么！”
黎景下意识出声维护：“小秋确实是在姜书意酒店门口出事的。”
“可她是不知情的。”
我笑了笑，估计黎景还不知道我有录音的事，姜书意也没说。
我直接揭穿她：“小秋的手机录音都有，工作人员是向你请示过后才把小秋丢在酒店门口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你还不告诉黎景！”
“你还编出小秋给你发信息这种谎话，是因为心虚！”
我二话不说上前打了她一巴掌，这是替小秋打的。
原本以为她只是为了让黎景误会我，可没想到她这么心狠。
为了撇清责任，罔顾人命。
姜书意还梗着脖子否认：“我没有，我真的事先不知道！”
我不管不顾，一拳一肉都打到实处。
“你也是害死小秋的杀人凶手！”
黎景在旁边根本拉不动我。
我打上头了，最后还是警察同志出来把我们分开。
一旁听了全程的黎景满脸不可置信看着姜书意。
“齐时薇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早就知道了，却没告诉我？”
姜书意捂着脸上的伤，有些支支吾吾：“阿景，你别被她骗了！”
“我当时是以为小秋和她一起开玩笑骗人的。”
“所以我没当真。”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景。”
警察最后让我们私下和解。
姜书意同意了，而黎景也了解了姜书意被带走调查的具体原因。
我确实交给了警察一份小秋的手机录音。
从警局出来了，他就一言不发。
神情麻木看向姜书意，一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你骗我！”
“你把小秋还给我！”
“你这个害死小秋的人！”
刚刚被打了一顿，现在又被黎景追着骂。
姜书意的好脾气也不装了，嗤笑一声。
“要真论起来我们都是害死她的人，谁也没好过谁！”
“而且她还是因为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才突发心脏病的！”
“你还是最终害死黎秋的人！”
1
我冷眼看着他们互戳心窝，只觉得解气。
又觉得替小秋悲哀。
我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心脏病发的。
我和黎景早已貌合神离，离婚是迟早的事。
可小秋不知道，她到死还想维护她哥。
最后小秋的案子审判结果出来了，酒店工作人员负全责。
而酒店也赔了黎景几百万。
至于姜书意听说家里动用了很多关系。
最后因为录音证据不足，并没有事。
而黎景也不再是优秀的心脏外科主刀医生。
小秋出事后，他再也没办法拿起手术刀。
他每日活在噩梦中，像个行尸走肉。
好几次手术还差点出了意外。
被病人家属投诉太多次之后，医院就将他辞退了。
一个月后，离婚冷静期过，我和黎景顺利领了离婚证。
我跟他最后一次一起去祭拜小秋。
墓碑前，他仔细擦拭着小秋的照片。
跟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一个多月不见，他仿佛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临离别前，他告诉我：“我要和姜书意结婚了。”
我很诧异也觉得很膈应。
他和间接害死自己妹妹的人真的能心安理得在一起吗？
我也这么问他了：“为什么？”
他却没正面回答我。
后来得知姜书意怀孕了，一切都懂了。
我没有资格多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后来姜书意还给我发了邀请函，地点是在小秋之前要办的订婚宴场地。
我肯定不会去，直接将邀请函丢进垃圾桶。
结果他们婚礼当天，两人都上了热搜。
黎景在婚礼上当面捅了姜书意十刀，刀刀致命。
有现场照片流出，听说新娘死相惨烈，一尸两命。
而黎景也因为故意杀人罪被依法拘留了。
我知道他这是用自己的方法为小秋报仇。
接着当晚我的邮箱里多了一份文件。
是黎景发给我的定时邮件，是他收集关于姜家的各种违法犯罪资料。
还有一封忏悔信和几张银行卡。
看完后，我果断将那些资料整理好选择了匿名举报。
不出多久，姜书意家的酒店传出倒闭了，原因是偷税漏税。
姜家名下的其他产业也受了牵连，相关人员全都被抓了进去。
那封忏悔信我看完丢了。
至于黎景那张银行卡，我拿它去做了更有意义的事。
黎景被判刑前，我去见了他。
探监室内，他见到我，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没想到你还愿意来看我。”
“小秋的忌日我没办法去看她了，你帮我跟她说不用担心我。”
我应了声好，告诉他姜书意家的酒店已经被查封了。
他转给我的钱，我全都捐给了心脏病救助基金会。
希望可以帮助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