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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发表时间: 2024-11-06




公主在我额头刺下“淫”字,将我扔进浣衣局那日。

未来驸马却想爬上我的床,让我当他的外室。

我笑出了眼泪。

难道宫女便生来低贱?

凭什么我的命要被你们轻贱?

我是明昭公主身边最下等的宫女。

身份卑微,却长了张千娇百媚的脸。

就因为明昭公主喜欢的谢世子,夸了我捡拾花瓣的手。

我就被她生生踩断了两根手指。

从那之后,我便成了明昭公主的眼中钉。

每天一睁眼,就有无数的错处落在我的身上。

即便我不施脂粉,穿最素的衣裳,依旧避不开明昭公主越来越怨毒的眼光。

挨打罚跪成了家常便饭。

后背和膝盖新伤叠着旧伤,从没好过。

皇帝给明昭公主指婚那日,我挨了三十鞭。

因为皇帝指给她的,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谢世子。

而是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传闻中铁血无情的封疆侯霍无伤。

明昭公主不敢忤逆皇帝。

转脸就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她骂我勾引了她的谢世子,怪我坏了她的好姻缘。

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是我不该恪尽职守捡扫那片落花?

还是我就不该生这么一张招人的脸?

我以为会被活活打死。

明昭公主身边的芳嬷嬷却替我求了情。

“公主,与其将红棠打死,不如让她替公主去试婚吧。”

直到被送进封疆侯府,我才明白,芳嬷嬷根本没想要救我。

她只是在变着法子替明昭公主出气。

皇帝指的这场婚,明昭公主不愿意,霍侯爷更不愿意。

因为当了驸马,就不能再在军中任职。

皇帝这是怕功高震主,要夺霍侯爷的兵权。

这种情形之下,明昭公主还要用试婚的妖蛾子来折辱霍侯爷。

被她拿来做筏子的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以明昭公主的性子,即便她不喜欢,也不可能容忍我与霍侯爷有丝毫瓜葛。

若是霍侯爷敬畏皇权,忍着这口气与我试了婚,明昭公主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事到如今,我只能期盼霍无伤能如传闻所说,真的不喜这桩婚事。

更看不上身不由己的我。

就这么将我晾上一夜,或许我还能逃过一劫。

绞着帕子熬到二更,一身酒气的霍无伤还是来了。

我绝望的闭了闭眼,按规矩行了大礼。

被霍无伤搀起时,我摸到了他指腹上硬硬的茧子。

虎口处,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我心里又重新燃起一线希望。

这位十六岁就上了战场,统帅千军的大将军,怎么可能甘受皇帝摆布?

也不应该任由一个娇纵到无法无天的公主羞辱。

思及此,我又行了一礼,祈求道:

“霍侯爷,奴婢身不由己,但尚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侯爷分毫。还请侯爷自便,天一亮,奴婢就自行离开。”

霍无伤轻嗤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嘲。

“姑娘不必自轻,谁又不是身不由己呢?”

我心下一沉,抬头看他。

眼前的男人眉眼锋利,自带威压。

可被酒气玷染的深眸却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是怨还是怒。

我不敢多看,慌忙避开霍无伤的视线,再次下拜。

“侯爷,您与明昭公主的姻缘奴婢不敢置喙,只求侯爷放过奴婢,给奴婢一条活路。”

霍无伤没说话,看了我很久。

然后,径自去桌边倒了两杯酒。

“红棠姑娘?”

我默了默,很想告诉霍无伤,我叫絮絮。

红棠是明昭公主赐给我的名字,我很不喜欢。

可我不能。

“侯爷客气,公主赐名红棠。”

“红棠姑娘,本侯不能置霍府上下于不顾,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说着,便将其中一杯酒递给了我。

“本侯能给姑娘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这才发现,两只酒杯上,竟然系着一根红线。

这是……合卺酒吗?

我后知后觉看向桌上燃着的红烛。

不是龙凤呈祥的喜烛,却也描金画银,十分喜庆。

就连我方才坐过的,簇新的床帐,也都是一水的海棠红。

霍无伤以堂堂侯爷之尊,能给一个试婚奴婢如此体面,是我没想到的。

可我想要的,并不是他的惜香怜玉。

“侯爷,您不必如此,奴婢求的只是……”

不等我说完,霍无伤已一把将我抱起,放倒在浸着檀木清香的床帐之中。

随即,颀长劲瘦的身躯便压了下来。

“别怕,我轻轻的……”

被酒气浸到暗哑的嗓音,带着些许怜惜和诱哄落在我的耳边。

烫红了我的半个身子。

不待我推拒,霍无伤带着硬茧的手,便一寸寸抚过我的身体,最后停在我的腰上,牢牢握紧。

霍无伤不算言而无信,他的动作的确很轻。

但那只是在一开始。

之后,便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我推不开,也挣不脱。

只在他深陷欲海,唤我“红棠”时,哭着呐呐:“絮絮,我叫絮絮……”

……

头顶绣着海棠花的罗账,整整晃了一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再睁眼竟已是晌午。

没人来叫醒我。

替我更衣的姐姐说,是霍侯爷做主让我多睡一会儿的。

可这一睡,就把我回宫的时间,生生从早上拖到了午后。

兴许霍无伤真是怜惜我。

但他这样做,只会让我的下场更惨。

在回宫路上,我脑子里全是自己被明昭公主打杀的惨状。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下了马车,我连明昭公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两个嬷嬷带去问话。

所谓问话,是直接剥了我的衣裙,用戒尺指着我身上的印迹,问每一处的来厉。

那是从身体到颜面的寸寸凌迟。

霍无伤并不粗暴,但他的手劲太大了,我的肌肤又过于娇嫩。

身上深深浅浅,满是青红。

我怎么可能说得清每一处的来历?

可若不说,等待我的就是各种看不到伤处,却让人痛不欲生的惩罚。

这样的问话,整整持续了三天。

三天里,我水米未进,昏死无数次。

最后一次醒来,是在浣衣局的耳房里。

浑身无力,额角刺痛。

我摸了摸,似有干涸的血渍。

借着铜盆里的水光,我才看清刻在额角的那个“淫”字。

果然,除了死,宫里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我拼命搓洗那块伤处。

可即便搓破了皮,也没能洗掉分毫。

那个“淫”字反而越发清晰。

这是黥刑,是连秽乱宫闱的罪妃都不会轻易动用的重刑。

偏就用在了我这个奉命试婚的小小宫女身上。

明昭公主真是看得起我!

我顺手摸到一把老旧的剪刀,想也不想,便对着自己的脖颈刺下。

脸上被刻上这样一个字,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可我没能死成,被一只冰冷干瘦的手攥住了手腕。

“既然醒了,就出去干活!”

一位身形削薄的嬷嬷沉着脸站在我身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里可比不得外头,没时间让你梳洗打扮。干不完活,就别想吃饭!”

说罢,便夺了我的剪刀,将我拽出门去。

她是这里的管事,大家都叫她“阴嬷嬷”。

人如其名,阴恻恻的没有半点阳气。

管人的手段也阴险的很,让人连死都成了奢望。

她将浣衣局里的罪奴,三人分做一组。

如果同组中有人没完成劳作,那其余两人同样不能吃饭。

如果同组中有人寻死,那就更可怕了——

三人一起受罚,饿三天,刑十鞭!

相反,如能及时发现并检举,便可休沐十天,同组所有活计由被检举者完成。

如此无情的“连坐”之下,大家睡觉都恨不能睁一只眼睛。

哪里还会给别人寻死的机会。

死不了,就只能苟且偷生。

用深色的头巾遮住刻了字的脸,也遮住我如花的容颜。

阴嬷嬷嗤笑:“有功夫折腾这些,不如去多洗两件衣裳。”

的确没人在意。

这里的人早就麻木了。

我也是。

刚来那几天,我还会哭,还会遮掩额上的刺字。

可无论我是不是想寻死,只要我稍有异样,就会被同组的那两个人检举。

我几乎天天要做三个人的活计,手都洗掉几层皮。

不到十天,我已累得连脸都不想洗了。

再过半月,除了吃饭睡觉,世上再无大事。

从生不如死到苟延残喘,也不过短短一月而已。

晚上用偷来的灯油涂抹手上的裂口和冻伤时,偶尔想起之前用过的香露,竟已远的恍若隔世。

不能想,也不敢想。

腊月的天气,水里全是冰碴子。

若再洗三人份的衣服,手就真不能要了。

被阴嬷嬷喊去时,我以为自己又被检举了。

拼了命的为自己叫屈。

“嬷嬷明查,我昨儿是第一个睡下的,连夜都没起!绝对是被人冤枉了!”

阴嬷嬷盘坐在炕上,抽着她那根细长的烟斗。

身边陈旧的炕桌上,摆着一个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精美锦盒。

那盒子我见过,在明昭公主宫里。

里面装的,是顶顶金贵的玫瑰香脂,十两银子一小盒。

馥郁芬芳,但治不了我手上的冻疮。

阴嬷嬷见我瞧那盒子,古怪的笑了一声。

“拿去吧,本就是外面的贵人专门送你的。今儿个,贵人可看了你半天呢。”

我把眼睛从锦盒上移开,看着阴嬷嬷,也像看着自己。

“奴婢不认识外面的贵人,也用不起这样金贵的东西,嬷嬷找错人了。”

阴嬷嬷没说话,也没叫我走。

就那么抽着烟斗看着我,直到抽完那锅烟。

“有长进,知道自己的斤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