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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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风云传第3章 良心这种稀少的东西在线免费阅读

天边鱼肚白的时候，惨遭半夜毒打的瘌痢头终于再度痛醒了，他被捆在后院粗大的槐树上，皮开肉绽。

白熠正在井沿上“唰唰”地磨斧头。

“你在汤锅里下了蒙汗药？”他自知大限已至，显得很是平静。

白熠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蒙汗药？老子有狗屁蒙汗药给你们吃！”

“那是大夫给俺娘开的安神药，我带了一大把回来，下进肉锅里，还怕药丸太苦，哪想到你们是真的吃惯了猪食，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我是说那锅汤味道苦了些，还道火皮不会做饭，连苦胆都炖了……”瘌痢头喃喃自语，颇有些懊丧。

“说吧，你们把我娘怎么了？”磨完了斧子，白熠一盆凉水泼到瘌痢头身上，恶狠狠问道。

瘌痢下巴都碎了，张着血口，那张破脸上却仍是堆满无赖的笑容：“小豆哥儿啊，你不都猜到了么，还问我？”

白熠上去恶狠狠就是一斧背，又送了他一个满嘴喷血：“我要你说，不要我猜！”

“嘿嘿嘿！”瘌痢头吐出断齿：“本来咱也就想吃个驴的，哪知你娘跟发了病似的，又是怒骂，又是喋喋不休，我等都很气恼呀，这妇人真是特别讨厌！”

他斜眼看了看白熠，继续道：“本来就是嘛，兄弟们吃了那么多天的豆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几顿荤呢，你看这世道，眼瞅着活不下去了，我们满足点心愿，有错吗？”

“你继续，我就想听你原原本本讲出来。”白熠忙着汗流浃背地打水，将清凉的井水泼在井沿上，又开始磨柴刀。

“白大娘啊，就是太小气，想不开，明明都容留我们了，怎么就不让吃头要死的驴子呢？我们还能护着这要死不活的小店呢，可驴子除了吃喝拉磨还能干嘛？如今这时节，连豆腐生意都要死不活了，她还要驴子作鸟用？”

瘌痢头摇头晃脑，颠三倒四地拖延着时间，目光却死死盯着白熠的动作。

只见对方似有所觉，抬了抬头，摸了摸刀刃，又试了试斧刃，似乎颇为满意，冲他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嗯嗯，你挺会讲的，容我再磨会儿，我觉得这斧子还是不够锋利。”

瘌痢头没来由地心尖一抽，低头嗫嚅着：“是火皮，还有豌爬……”

他咽了口唾沫，正准备再酝酿点拖延时间的废话，突见那把利斧飞了过来，“夺”一声砍在树身上。

几个萝卜头一样的东西滚落在地，钻心的疼痛霎时传来，顷刻间便让瘌痢头明白身上已经少了几个零件。

“我的手哇！”他嚎啕大哭。

白熠任他哭，哭着哭着，一桶冷水浇下去，哭声便停止了。

“你继续，多说说你的事儿，少往别人身上攀扯。”白熠翻了个卫生眼，舀了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呜，真的没我啥事儿啊！是火皮，还有豌爬！这两个妄八蛋！坏的很哪……”

瘌痢头慌了，开始竹筒倒豆子。

“你一日未回家，他们便开始馋那头驴子，撺掇我几个快把驴子宰了。”

“可杀驴子的动静忒大了些，那畜生吭吭地叫唤，把白大娘都吵了出来。”

“她当然不让我们杀驴子呀，推来阻去，驴都杀了还在辱骂我等，非要掀那汤锅，让我等滚回大街上去。于是豌爬急了，铲了她一巴掌，当场就给打趴了，差点有出气没进气……”

他又看了看白熠，心虚地吸了吸流淌出去的鼻涕，苦着脸继续往下说：“这驴子倒是让我等混了几天肚儿圆，小豁还拿一条驴腿加下水，找老王家换了十几斤白面儿，不然都臭烂了也是扔……啧啧，你没回来的这几日，咱下饺子，包包子，日子就像过年一样。”

白熠又笑了：“不错，都会在我家过年了，挺好的，嗯……你继续，我听着呢。”

瘌痢头怔了怔，哭丧着脸：“人说……饱暖思……淫欲嘛，几个烂仔，吃饱了就动邪念。火皮那几个，弄了猫子还不够，说要……说要尝尝妇人的味道，还说什么，反……反正你儿子八成也死外面了，就……就给你……再留个后……后嘛。”

“呵呵，我死外面了，我是真死外面了。”白熠冷笑，拿着刀子不断比划，平白让瘌痢头连打了几个寒颤。

“白大娘当然不从，她……她躲在里屋，还藏了个剪子要杀火皮，豌爬本来笑嘻嘻说要帮着按腿，结果挨了一剪刀，他气……气……气不过，便寻了根门闩，一下就把她打死了！”

“鸡爪还说，这不能浪费……应该比驴肉好吃，是……是什么‘不羡羊’，可以做什么黄豆三鲜驴鞭汤……大补……”

瘌痢头少年冷汗如浆而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笑着磨斧子的少年，身上宛若有层近乎实质的稠密杀气，仿佛他已经化身为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脑中名为“白小豆”的那团光球，正在上下暴跳，不断传输着各种躁动的负能量。

白熠能够感觉，如果此时放开对白小豆的约束，他恐怕会立时化为一头野兽，将眼前这只黑心烂肺的流贼生啖！

“豆哥儿，真的不关我事啊！其实我们只吃了一点点，那锅中连条腿都没有，其余的都让我扔了……”他仍然在狡辩。

“嚓！”一把小匕首毫不留情地镶进瘌痢头的肋部，结束了他毫不老实的哭诉。

瘌痢头盯着白熠，只见白熠的眼中一丝光亮都没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神情，仿佛厨师在伺候一尾鲜鱼。

他神情专注，开始在一根肋骨上“咯吱咯吱”地锯了起来。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人体敏感的肋间神经骤然受到攻击，瘌痢头突然浑身骤然收缩，爆发出剧烈的惨叫——“啊！”

一团破布被狠狠杵进他的破喉咙，顿时一切又都安静了，只剩下“呜呜呜”的低鸣。

这是属于军队的快速审讯法，略施小惩，便让这乞丐少年受不住了。

那个叫白小豆的孩子已经死去，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来自遥远异时空的灰暗灵魂。

白小豆会愤怒，白熠也会愤怒。

白小豆还有着善良纯真，白熠自认为没有。

他已经与这身体融为一体，那么白小豆的仇，他会负责报。

何况，这些人让他见识到了世上最为丑恶的东西，简直令人恶心干呕！

……

“豆哥儿！该说的都说了，给个痛快！”瘌痢头颤抖着叫道，成团的汗珠滚滚而下。

白熠擦了擦手，偏着头，面沉若水：“还有剩下尸骨呢？”

“没啦！都没啦！不想要的随便往外一扔，人抢得比野狗还快呢……”瘌痢头忙不迭道。

“好吧。”他背过身，在小院中沉吟游走了几个来回，终于抄起了那把斧子。

“虽然很幼稚，但有句话我还得代白小豆问一问。”白熠比划了几下斧子下砍的路径，顿时又把瘌痢头吓成了筛糠样。

他突然换了副语气：“我娘见你们可怜，分你们容身之所，给你们活命的吃食，哪里对不起你们？竟落至这样的下场？你说，你们的良心是让狗吃了么？你们连报答与感恩都不知么？”

瘌痢头似乎知道这是自己人生最后的演讲了，还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也许，在我们这种人看来，你们的行为是……蠢呢？对！连猫儿都说了，这娘俩比驴还蠢！”

白熠面上那些稚色突然消失了，脸色愈发平静，却仿佛酝酿着风暴。

瘌痢头倒吸了口凉气，略有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人的变化，仿佛在看一只小白兔瞬间幻化成饿虎。

还是炸毛的那种，超凶！

瘌痢头突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小豆哥儿啊，还是快些杀了我吧。虽然不知这几天你为何变化甚大，但癞痢我还是死前给你留个忠告吧。”

“这世上啊，永远是坏人更多。那滥好人啊，会让他们狗见了屎般兴奋，纷纷往上扑。纵然某条狗不吃，也一样会有更多的狗扑上去，抢了吃！”

“哪条狗不吃，它便是最蠢最蠢的大蠢驴！”

“良心？你把良心掏给我，也变不成我的良心啊？我只会一口吞下肚，赞一声真美！”

“你说，这世上良心这么稀少，又哪还有那么多良心拿来喂狗呢？”

“啪！啪！啪！”斧子重重落下，连声闷响，震彻了清晨，就像一道带着血色的休止符。

那颗瘌痢头已经碎成了几瓣，兀自不甘地抽搐着，似在诉说一段着令人作呕的故事。

“我已经活过一辈子，好坏还用你教？”

白熠把斧子扔进水井，恶狠狠吐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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