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念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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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勿忘母仇

阮璋不停轻抚殷舒华的背，安慰道：“华儿乖，娘会在天上陪着华儿，娘希望华儿每一天都过得快乐。”

殷舒华逐渐平复下来，阮璋抬起她的头，用手绢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他对杨妈妈交代，“待长姐下葬以后，给华儿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小姑娘家家的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杨妈妈点头如捣蒜，“奴婢谨记二爷吩咐！”

阮璋又从家丁手中拿过首饰盒递给殷舒华，“这盒子里面有副金累丝嵌宝石头面，是你娘亲未嫁之时，你外祖请人锻造的。

之前存放于外祖家的库房，既然是你娘亲之物，那就该属于你，这次我特地带来，你收好。”

“谢谢二舅。”

殷舒华打开首饰盒，抚摸着钗环，想象它们戴在母亲发髻上的样子，又忍不住落泪。

杨妈妈赶紧接过首饰盒，盖上盒盖，替殷舒华捧着。

阮璋环顾西周，见没有人在暗处守着，应该是殷家的人放松了警惕。

他小声对杨妈妈说：“我和华儿说几句话，你在这儿守着。”

便将殷舒华带至前厅一棵大树后，刚好遮挡住，就算有人过来，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阮璋蹲下来，和殷舒华平视，表情凝重，“华儿，二舅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

殷舒华见阮璋如此神色，也紧张起来，她拽紧衣裙如临大敌般重重点头，“嗯！”

“我怀疑你娘亲的死，另有内情。

但二舅远在千里之外，也探触不到殷家的境况。

你身处殷家，要多多留意！”

殷舒华惊在当场，她听明白了！

娘亲是被人害死的……怎么会？

娘亲好好地怎么会被人害死？

她探寻地看向二舅，但阮璋只是摇摇头……阮璋给殷舒华丢下这几句话以后，就带着家丁离开了殷家，甚至没有向殷诚之辞行。

殷家反倒喘了一口气，不辞行更好……阮清下葬后三个月，一道赐婚懿旨颁至殷家。

由太后叶碧君做主，将她的侄孙女叶珈和许配给殷诚之做续弦。

且懿旨赐下后的当月，即刻完婚。

满朝动荡，虽说这婚丧嫁娶乃叶家和殷家的家事。

但殷诚之新丧三月就娶妻，违背大瑶的风俗；叶珈和乃太后叶碧君的母家侄孙女，还不是远房的侄孙女，是太后一母同胞的大弟弟，叶家长房叶弈尘的亲孙女。

叶碧君也不至于头昏脑花到胡乱指婚，叶家乃大瑶西大世家之首，将叶家长房嫡孙女嫁与气势早己日薄西山的殷家子弟，该殷家子弟在朝堂上还毫无建树，且还是作续弦。

太后此举有何用意？

是要抬举殷家，笼络其他世家？

又或是敲打气焰越发嚣张的叶家，以体现她绝不偏私？

朝堂上的猜测越演越烈，一时人心惶惶……接到赐婚懿旨后，殷家是紧赶慢赶的忙活起续娶大夫人的婚礼事宜来，生怕哪里没注意，得罪了这位太后侄孙女。

众人越发忙碌，早己忘记独自居住在偏院的殷舒华。

府里的白绸子才拆下来没多久，就换上了红绸子。

杨妈妈得知殷诚之要续弦的消息后，不忍告诉殷舒华。

敢怒又不敢言，背地里骂殷诚之狼心狗肺，骂得狗血淋头！

有那没眼力见的下人，将红绸挂到了小院门口。

杨妈妈驱赶不及，只得骂骂咧咧地拆下，还是被殷舒华看见了。

“杨妈妈，殷家要办喜事了吗？”

杨妈妈支支吾吾地搪塞道：“许是哪位夫人、小姐要过生辰了吧？

这府里这么多人，我也记不住。”

“杨妈妈，你不该瞒着她，华儿以后有母亲疼了，合该是件大喜事啊！”

杨妈妈翻了个白眼，能有这千里传音的本事，除了殷家二夫人谢婉如还有谁？

且她行至之处，背后跟着一群奴仆，动静之大，无人不晓。

就见谢婉如着豆青圆领绉纱袍衫，深绿地妆花纱蟒裙，满头珠翠的摇曳着进来。

她拉着殷舒华的手，用扇子轻点殷舒华的发髻，笑靥如花的开口，“好华儿，你父亲要续弦了，你以后要有母亲疼了呢。

你母亲可是太后的嫡亲侄孙女，以后有母亲的倚杖，看谁敢欺负了你去。”

殷舒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明明难过的想要落下泪来，但死死咬着嘴唇，她不能让人看笑话！

见她不理，谢婉如恼羞成怒又面上不显，涂着朱赤色口脂的嘴唇在暖春里吐出最凉薄的话。

只见她说：“华儿就要有一个叶家血脉的弟弟了，他可是全殷家人的指望，华儿要爱护好弟弟哦！”

殷舒华扑闪着双眼，对谢婉如挤出一丝甜甜的笑容，违心的话她说不出口，只能用笑容勉强应付。

谢婉如自讨没趣，摇着扇子领着一群人声势浩大的走了。

杨妈妈满脸鄙夷在她走后，狠狠啐了一口！

殷舒华抱着双臂，蜷缩在床角小声啜泣。

她不想要新母亲，她只想要娘亲。

杨妈妈也没法安慰，只得陪着一起哭！

这以后有了身份高贵的继母，再有了弟弟妹妹，日子可要越发难了！

待殷舒华哭睡着以后，杨妈妈去厨房看殷舒华的补汤。

回来以后，就发现殷舒华不见了。

找了一整夜，才在阮清的坟前找到昏睡的她。

高烧三天三夜，殷舒华嘴里总是迷迷糊糊的喊着：“娘。”

怕她挺不过来，杨妈妈日夜守在床前的轻抚她的手。

待殷舒华好转，殷诚之才记起殷府偏僻之处的小院，还住着他的女儿。

拉着她的手，好一顿殷切关心。

父女俩诉衷肠以后，他面露难色，似是很难开口。

殷舒华见状，问：“父亲，是有何事为难？”

殷诚之很难为情，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虽对殷舒华越来越淡漠，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血，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真是于心不忍！

他长吁一口气拍了拍殷舒华的手，似是下足了决心道：“你继母月底就要进门了，你呢，在你娘亲的坟前睡了一夜才回来。

咱们家就要办喜事了，多少还是要忌讳一些。”

他又叹了口气，打着为殷舒华好的幌子说：“你大病一场，需要静养。

家里到时候吹吹打打的，影响你养病。

到时候，你先住到别院去。

放心，待你病好了，父亲就接你回来，一家团聚！”

殷舒华仔细观察他父亲的神色，只有一闪而过的不忍，他心意己决了……娘亲才离世几个月，就急匆匆的要另娶她人，还容不下在这偏院一隅苟且偷生的她。

她不过只有十二岁啊，能有多大的威胁！

就算继母不喜她，放在这偏院眼不见为净的，待到了年龄，找户人家嫁了出去就是。

何必这么急哄哄的将她赶走？

经历丧母之痛，又经过殷家人的薄情，殷舒华一夜之间长大。

她恨殷家所有人，他们害死了她的母亲，还容不下她。

去别院也好，殷家人以为送她走是眼不见心不烦，但其实无异于纵虎归山。

她要在别院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这些人欠的债，该怎么还……